白炽灯光亮得刺眼,仿佛不知名的薄雾,愈来愈浓稠,一寸一寸地挤压着室内的一切事物,包括乐彤。
她搓了搓眼睛,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沈臻和李晓意落慌而逃的背影,像是此刻在她眼中似的,怎么也搓不掉。
乐彤:她们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
乐彤想不通,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警察大叔:唉,姑娘你这是涉世未深啊,下回记得长点心。可别为了帮别人,再把自己搭进去。
说话的是一位穿着警服的中年大叔,从他把乐彤和几名涉事人由餐馆带回派出所,这姑娘一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他瞅着挺揪心,又道:
警察大叔:幸好店家及时报警没人受伤,也证明了整件事跟你没关系。
乐彤木纳地点了点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几个男人终究没把啤酒瓶砸到她头上,只是泄愤似的摔在地上。绿色的碎片霎时炸了满地,如同谁的心,顷刻间碎的七零八落。
虽然沈臻和李晓意并不是乐彤什么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交情尚浅的朋友,但那种帮别人收拾烂摊子,却被人抛弃被人忽视的滋味,实在令乐彤十分不好受。
警察大叔倒了杯水给她:
警察大叔:你喝点水顺顺气,然后赶紧走吧,睡一觉啥糟心事儿都忘了。
乐彤说了声“谢谢”,把满嘴苦涩就着白开水一声不吭地咽下,然后拖着沉甸甸的身子站起来。
她刚要抬脚离开,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林爽发来消息:
林爽:我帮你查了许宴参加品酒大赛败北的事情,等会儿我把详细资料发你邮箱哈。
如果不是林爽提醒,乐彤差点忘了这茬儿,可现在看来,消息已经毫无价值了,她对许宴不抱任何希望了。
但她还是回了个“谢啦”,外加一个笑脸符号。
如此简单草率的应对,完全不符合乐彤的性格,假若搁在平时,林爽很容易察觉到对方有心事,但此刻,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乐彤身上。
林爽很快又发来条消息:
林爽:原来许宴不是最厉害的品酒师啊,有个姓温的才是狠角色!天啦噜,温先生那张脸帅得简直令人合不拢腿。
乐彤还没来得及阅读,突然有含混不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老太太:小石头,小石头…
她的注意力被分走,收起手机,回头看去。
有位年逾七旬的老太太歪斜在椅子里,整个人脏兮兮的,白发凌乱,脸上褶皱的纹路里似乎都嵌着污垢,衣服上破了个大洞,露出手肘处的一块破皮。
目光交会,她看着乐彤的眼神有些呆滞:
老太太:姑娘,你看到我的小石头没有?
乐彤还在思忖“小石头”是什么,手腕骤然一紧,老太太竟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哀求说:
老太太:你帮我找小石头,我给你钱,行不行?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乐彤根本没反应过来,警察大叔已经一个箭步冲上来:
警察大叔:阿婆,你消停会儿行不?明天我们帮你找小石头…
从对方的话里,乐彤拼凑出事件始末。
老太太钱包被抢,雨后路滑又跌了跟头,被好心人送来派出所。警察一问,才发现她患有老年痴呆,除了知道自己从H市来找孙子之外,其他的一概说不清。
哦对了,她孙子叫“小石头”。
派出所原本有失踪人口联网,可以查看老人家属是否报失,但偏不巧,大雨浇坏了网线。警察大叔寻思让老太太先在所里的椅子上将就一夜,等明天修好了网线在想办法。
可眼下的情况很糟糕。
老人家看似孱弱,手劲儿却不小,近乎绝望一般抓住乐彤不放。一双布满血丝又目光涣散的老眼直勾勾地瞅着她,就像是油灯枯竭前最后蹿起的光芒,明灭只在一瞬间。
警察大叔:您赶紧松开人家姑娘吧。
警察大叔劝说无效,颇为头疼,只能试图掰开老人的手。
拉扯间,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淌下两行混浊的眼泪来:
老太太:我好久没见小石头了,你们就让我见见他吧。我这张老脸不要了,求求你们行行好。
软硬都使不得,警察大叔两手一摊,没辙了。
看着老人那张糟蹋又悲戚的脸,乐彤思考了许多自己该有的反应,可左右寻思半响,却是连她都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说:
乐彤:要不然我把老奶奶带走,行吗?
警察大叔一惊,眼睛顿时瞪成牛眼:
警察大叔:你啥意思?
乐彤急忙解释:
乐彤:我就住在对面的快捷酒店,我先把老奶奶带过去休息,明早再把她送回来。已经快十点了,这么折腾下去,老人身体会吃不消的。
这似乎是个好办法。
可毕竟没有先例,警察大叔消化了一下,深看乐彤两眼。
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和白粉明,水汪汪的,也漾着某种纤尘被岁月洗涤后的清冽,给人一种分外恬静安好的感觉。
警察大叔:姑娘,好样的!就怎么办吧!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乐于助人,我们当警察的能少操不少心…
警察大叔不吝惜溢美之词,夸赞乐彤一番。
乐彤有点招架不住这么多好听话,笑了笑:
乐彤:举手之劳。
她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和酒店房号,搀扶老人离开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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