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回家的时候 ,已经是掌灯时分,看上去疲惫不堪,明月忙将热在锅里的包子和鸡蛋汤拿出来,刘氏三两口就吃下一只包子,一碗汤喝个精光,一看就饿得不轻的样子。
待刘氏吃得饱了,明月才好奇问起老宅之事,刘氏摇了摇头道:“你奶被猫妖折腾得够呛,身上脏成那样,我和你小婶烧了两大锅的热水才洗干净了,即使是洗澡 ,也将那块肉皮攥在手里不放,你小婶子怕你奶趁人不注意再吃了,趁你奶睡着的时候扔了,你奶醒了之后,用木钗子将你小婶的胳膊都扎肿了,以后恐怕掐半个眼珠子看不上你小婶儿了。”
明月打心眼里还是很喜欢这个直率脾气的小婶子宋娇娇,只是这个娘家宋家实在是太过让人无语,宋氏那样掐尖儿的人,竟然在宋娇娇没有选择殷明朝的时候翻脸,还真是出乎明月的竟料之外。
这样骗来的亲事,最后倒霉的恐怕只有两个女娃儿-----宋娇娇和明霞,这殷家闹的鸡飞狗 跳,明霞一心找一个富贵些的人家,这宋家不知又要乱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把房盖掀开来?怕是只有三天回门的时候才能见分晓。
娘几个难得聊天,一聊聊到半夜才睡下,正睡得香甜,梦中听得一阵乱如炮竹的敲盆声,吓得松儿一激灵,紧紧窝在刘氏的怀里,刘氏用双手捂住松儿的耳朵,皱着眉头道:”这鸡还没叫,谁家这么早起来了?”
明月摇了摇头,苦笑着拿出一团棉花,将松儿的耳朵眼儿小心塞住道:“娘,谁起来了你猜不到?定是我奶起来敲‘起来盆’了!从今以后,咱村所有公鸡都要下岗了,我奶光荣上岗,保证时间掐得比公鸡还灵。”
人的信仰果然够可怕,因为坚信宋家的肉皮能保吃喝不愁,于是宁可忍着肉皮难闻的味道、坚硬的口感也要跟猫抢着吃,最后闹得个坏肚子在全村人面前丢脸的下场;
因为坚信敲那只盆子日子能过起来,所以起得比鸡早,敲盆比牛勤,估计以后比野狗还招全村人烦。
被翟氏搅得没睡好觉,明月觉得自己上下眼皮直打架,待亮天的时候仍是没有精神,一幅萎靡不阵的样子。
因为几日没到成越那里练功,明月便想着往山上去,心中忐忑着成越会不会真的弄只老虎回来,于是将“撩妹儿”和“撩汉”都带着“防身”。
怕两条狗像往常一样临时倒戈,明月边上山边对两只狗进行“忠诚”教育:“‘撩汉’、‘撩妹儿’,你们是忠心不二的狗,要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人,不能因为某人给了条兔子腿或野鸡脑袋就出卖了自己的狗格,我救你们于挨饿之时,你们也要救我于危难之间,切不可再做有违狗伦之事.......”
两条狗睁着懵懂的眼睛瞧着明月,摇着狗尾巴,一幅忠贞不二的模样。
明月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了巩固教育成果,明月一条狗赏了一只肉包子,结果直接映证了教育成果的失败,二狗撒着欢儿似的叼着包子跑了,完全显示了主人的魅力还不如一只肉包子。
到了篱笆门外,心里没底的明月侧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与往常传出的动物的呼吸声音不同,竟是一笃一笃的碾压东西的声音,声音轻脆而坚实,碾得明月耳朵难受。
明月心里狐疑,这成越到底找到了什么杀手锏呢?肯定不是老虎,莫不是大象?不对,这里是山区,没听说过有大象的存在?难道是啄木鸟,让自己练打木头不成?猜了半天也猜不出,明月唯一知道的是,这成越找来的,肯定是自己不好对付的。
明月手里拿着石头子,硬着头皮,亦步亦趋地推开篱笆门,欠开一条缝隙,眼睛在看到茅屋前站着的人儿时,竟有些怔然了。
初升的阳光侧映着一个男人,男人身穿白色的绸缎长袍,头发上束着同色的发带,上面扣着玉色的发扣,温和的眼专注的看着手里的捣药滚,双手擎在捣药滚的轴上,一碾一推的擀着什么,发出碾磨的声音。
男子的眼色是那样的专注,长长的眼睫带着光影,像蝴蝶的触角忽闪而动,轻风徐徐吹过,似乎都是一种亵渎 ;
男子的手是那样的蓬勃有力,隐隐看见微勃的青筋,好似一块带着生命的白玉,上面微微积起一层汗珠,偶尔拂过的尘埃,似乎都是一种打搅。
男子的手抬起,一把抹去脖颈上的汗水,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竟是那样的性感,颈子上的喉结因口渴而蠕动,像是一只挠进心里的小手,挠得明月心里痒痒的。
明月想着成越给她准备过的“礼物”,有过猪、有过狼、有过豹,今日即使有大象、有老虎她都不会太惊悚,但是给她准备一个男人真正的出乎她的意外!这简直不是那心狠手辣的成越的作风!!!最最关键的是,准备的还是一个秀色可餐的花美男,完全就是明月远可亵玩、近可调戏的梦想书生型与彪悍大叔型的结合体!
明月百思不得其解,随即又释然,这成越教完自己勇斗野兽,现在又教自己抵御美男,这样的师傅也太让人感动了,这样的师傅来一打也不多!!!此时的明月完全忘了成越是如何让她斗野猪、豹子的,随时命悬一线,来一打这样的师傅,她也得有命来承受才是。
明月推开篱笆门,心情倍感舒畅,嫦娥有吴刚砍树、玉兔相伴,明月有美男捣药,就是缺了一个小动物。
咦?这美男怎么越看越是眼熟?莫不是正应了天下美男都眼熟的俗套话?咦?旁边真的有只动物,对着自己还咴咴的叫,竟是一头青皮小毛驴?
明月终于知道美男为何眼熟了,他不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的那个姓魏的!!!
明月之所以没有认出对方来,是因为对方竟然刮了胡子,人顿时年轻了许多,竟似一个翩然若仙的美男子,让明月的免疫系统顿时土崩瓦解。
明月急速转过身去,飞速的奔向篱笆门,待走到篱笆门之时,才后知后觉的停手,自己为什么要跑,这是自己家的地好不好?对方势力虽然庞大,但总不能欺负到家里面来吧?
明月阴沉着一双眼睛,大义凛然的又转回了身子,走到小青驴面前,弹了小青驴脑袋一下,轻哧一声道:“喂,你跑到我家里来做甚?”
小毛驴冲着明月摆摆尾巴,眼睛里透着无尽的喜悦,小小的肚皮几日不见竟是胖了一圈。
魏知行已经见到了明月,明月身上穿的还是普通的粗布衣裳,头发胡乱的拧成个一坨的团形发髻,姑娘不姑娘、妇人不妇人的,脸上灰扑扑的。
魏知行脸色不悦,索性开门见山道:“殷姑娘,你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于我,无外乎‘盐’之一字,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整个大齐国的财富,齐国不能缺,也不会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明月像看傻子一般的看着自说自话的魏知行,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说道:“你脑子是不是被刀一斩吓傻了,把自己的‘颜’和整个国家相提并论,也太拿自己当瓣蒜了?!以为自己是潘安还是爱豆?”
魏知行黑着脸看着只知道抚摸小青驴的明月,一把扯过青驴,站在青驴面前,一幅傲娇的模样道:“‘盐’是民生之本,是国稳之基,哪能是你等无知村妇能懂的!!!”
明月也来了脾气,怒然回道:“ 自以为是的自大狂,整天把自己的‘颜’挂在嘴上,干脆到兰贵坊坐台好了!!我肯定赏你口饭吃。”
魏知行哪里知道什么兰贵坊,什么坐台,从明月的表情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索性不理睬明月,重新将药碾拿起来,来回滚动着药碾碾着一层细细的白粉。
明月被气得狠了,索性上去一把,将药碾一下子掀翻道:“这是我的地盘我做主,你速速离开这里。”
一阵白粉随风而散,落在了地上一层,似飘雪般飘了一地,药碾子卒不及防砸了下来,一下子砸在了魏知行的脚面上,脚上的靴子本就磨薄子了,直接被砸破了一个洞,露出白色的中袜来,迅速被鲜血染红。
魏知行疼得一呼,心中再次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八字定和这个殷明月犯冲,一见面定要有“血光之灾”,眼睛瞪向明月。
那眼睛像极了那日挥刀要杀人的模样,明月登时感觉脖颈生风,以为自己占尽的理,就对对方理所当然的发火,完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保命要紧,明月抬腿准备溜之大吉了。
看着明月如猴子般抓耳挠腮、蹑手蹑脚想要逃跑的模样,魏知行突然就泄了火,有心捉弄道:“许松的身契在我手里。”
明月要迈出去的脚迈不出去了,缩手缩脚又跑了回来,一脸谄媚道:“喂、魏、魏大人,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老宰相肚里能乘船,您老真是.......体恤民情、爱民如子,您的德行如涛涛江水绵绵不绝,如夏日烈火熊熊燃烧,您的功勋永远被世人传讼称道,日后定会每天一柱香,为您烧香祷告、吃斋念佛.......”
每说上一句,魏知行的脸就黑上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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