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已经被气得语无伦次的明月,魏知行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只是伸出手掌心道:“殷明月,这不是从你身上翻出来的,是从我身上拿出来的,按你所说,从我身上拿出来的,自然就是我的东西啦!”
明月狐疑的理了理思绪,好像是这么回事!那么自己要杀许二的匕首是从哪儿来的?
明月低下头,从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面果然翻出了一把匕首,还配着匕鞘,只是匕柄和匕身朴素得几乎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别说是宝石,连条修饰的花纹都没有。
明月小脸塌下来,如丧考妣的哭丧着脸道:“义父,你这样以次冲好真不不影响您的官威和官风?做人不能这么小气!”
魏知行仍伸着手,索要“他的”五彩宝石匕首。
明月不舍的将朴素的匕首递给魏知行,魏知行脸登时就变黑了,明月讪然一笑,将桌上剩下的银子一股恼脑推到魏知行面前,魏知行仍是不为所动。
明月也来了火气,气恼道:“我身上有没有别人的东西干你什么事?你将我的东西都烧了,你得赔偿!!!”
魏知行眼色一眯,对于“招蜂引蝶”了还这么嚣张的明月,反而平静了下来,语气似无波无澜道:“我当然赔啊,谁说不赔。”
从身下解下深蓝色的荷包,从明月的一堆东西里捡出一只深篮色的帕子,从桌几的小匣子里拿出一摞乳白色的宣纸,一股脑的推到明月面前道:“这些是赔你的荷包、帕子和纸的,都比你原来的值银子,扇子是你自己烧的,与我无关。”
明月一脸无语,这些东西中,只有匕首和扇子最值钱,魏知行真是打得如意算盘,他不应该当官,应该从商才对!
明月将宝石匕首搂得更紧了,生怕被魏知行再骗了去。
见少女打死也不肯撒手放了宝石匕首,魏知行皱了皱眉头道:“殷明月,你和翠儿的命值多少银子?”
明月皱着眉头道:“人命自然无价,你别想将我和小翠待价而估。”
魏知行了然的点了点头,继续伸着手掌心儿,露出了狐狸般的笑道:“你说的对,我刚刚救了两个‘无价之宝’,要一把‘有价’的匕首做为谢礼,不为过吧?况且,那‘豺狼’人多势众,说不定什么时候打击报复,我总得有件防身的匕首,过份吗?”
明月小脸皱成了麻花,貌似,不过份。
在经过了多翻的思想挣扎后,只见明月猛的将怀里的匕首掏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伶俐的小牙朝着匕首皮柄上的宝石就咬了下去,“卡卡卡”三下,如仓鼠般就将红玉咬掉了,接着下口咬向了青玉、黄玉、紫玉、蓝玉......
魏知行就这样呆怔着看着秒变“贪吃蛇”的明月,竟忘了动作,手仍旧僵直在空中。
明月“意犹未尽”的将五颗玉石啃下来,鼓动的腮帮似一只贪吃的大青蛙,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魏知行,小心翼翼的将五只宝石尽数吐在左手手心里,意犹未尽的用小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刚刚她嘴里的不是冷硬的彩色石头,而是一只肥硕油腻的大鸡腿。
明月将咬成了秃柄的匕首放在魏知行的手心儿,狡黠的笑道:“救命恩人,可以防身了。”
眉眼俱都是笑意,将宝石小心翼翼的放在魏知行“赔”给她的深蓝色的荷包里,喃喃自语道:“这东西这样值钱,得留着给翠儿姐当嫁妆。”
魏知行听得笑意终是隐也隐不住,原来,她不是偏爱这把匕首本身或是在乎这把匕首的主人,当真只是个好财的猫儿,男子的笑颜如同春季里的风,吹化了一池湖水,绽放了一树梨花。
男子的笑只维持了几妙钟,便又想起了红色喜帕、放妻书、墨色荷包、菊花扇子、宝石匕首这些来自于不同阶层、不同喜好的男子的东西,看着明月笑颜如花的模样,心里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这殷明月怎么就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就如同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花儿爱惜自己的花蕊一样,即使贪财,就不能有选择性的贪,挑比较可靠的人,挑比较值钱的贪,比如自己的鱼皮纹匕首?可叹风雨如晦、珠玉蒙尘,自己削铁如泥的宝刃,被殷明月这个没眼色的土包子,当成地里的土坷垃一般嫌弃了。
男子不由得生起了闷气,明月心里却是比男子更郁闷,被烧了东西的是自己好吗,想想她一千两金子的扇子,她的心都是抽搐的,回头怎么向骆平这个土豪交待?郁结于心的明月也转过头,透着小窗格看着外面的天色。
天色己近黄昏,又是阴天,乌蒙蒙的,垂泫欲滴,压抑得人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
小小的火炉爆着火花,发出微弱的光,如此的静谧,却又如此的温暖。
魏来笃笃的敲了两下车门,推门而入,将两盏琉璃灯挂在车厢两角,车厢登时亮了许多,魏知行和殷明月二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抛向了魏来。
只一眼,魏知行眉毛紧紧的拧在了一起,将身子迅速一挪,将明月的眼睛挡了个结结实实、密不透风,明月只来得及看见魏来古铜色的影子一晃,成功错过了魏来的八块健壮腹肌,印入眼帘的,只有如同屏风般的魏知行白色的后背,明月小声嘀咕着,当自己是白无常啊,神出鬼没。
魏来哪里知道魏知行的心思,挂好的灯,忧心的低头看了一眼如同小狗蜷缩在一角的翠儿,心里不落忍,将本就盖在翠儿身上的衣裳小心翼翼再盖了盖,心里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不也穿件主子那样的大氅,盖在身上定会暖和些。
他这样扭捏的样子终于惹怒了魏知行,气道:“将衣服穿上,赤身露体的成什么样子!!!”
魏来满眼的委屈,让他脱了衣裳给翠儿的是他,如今训斥他不穿衣裳的还是他,他到底要怎么样?是主子也不带这么欺负人啊!
伸手要去脱翠儿的衣裳,手掌已经抖得不像话,这若是脱了,岂不是和那非礼翠儿的“豺狼”一样了,小翠会不会恨得要杀了自己?若是不脱,主子的眼睛里也要喷出火来了。
魏来经过天人之战,对主子忠诚的思想终于战胜的礼义廉耻,闭着眼睛伸手去脱小翠的衣裳,只是手掌好巧不巧的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重量还不轻,直接将小翠给怼醒了,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双如熊的大手掌如触电般离开了自己的胸口,而对面的男子,还半裸着上身,在昏黄的灯影里,像极了第一夜对她用强的葛老爷。
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车厢,在昏暗的夜里分外的惊悚,吓得车辕上的魏炎以为有了刺客,一勒马缰,骏马前蹄奋起咴叫,扰得车厢剧烈晃动,明月本想去看小翠发生何事,突然车厢一晃,整张脸紧贴在了魏知行的后背之上,撞得鼻子生疼,眼泪顿时下来了。
小翠身上的衣裳本就是魏来裹上去的,这一晃,衣裳再度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中衣,魏来见魏知行喷火的目光已经转成了杀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一伸双臂将小翠抱了个满怀,重新安坐在明月身边,随即扯着自己的衣裳就逃出了车厢。
再看小翠,一身白色的中衣,如被剥了壳的鸡蛋,再次暴露在魏知行面前,小姑娘双手抱肩,瑟缩懦弱,眼泪垂泫欲滴,似邻居家被饿了无数天的小狗儿,好不可怜。
魏知行伸手掀起铺在地上的白色狐狸毛,披头盖脸的盖在了小翠头上身上。
明月抹了把鼻子酸出来的眼泪,闪过魏知行的后背来看小翠,见小翠被胡乱的扔了一大张狐狸皮毛,毛都钻到了鼻里、嘴里,气不打一处来道:“魏知行,你当小翠是碰瓷儿的吗?避而远之?魏来分明救了小翠,现在干嘛毛手毛脚,他是不是打着要占小翠便宜的心思?不,不对,在车厢里脱了小翠的衣裳,莫不是你在打什么龌龊的心思?小翠不会为了报恩以身相许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魏知行怒火蹭蹭往上窜,这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得有多缺女人,才会想出这么不着调的方法来?气得连辩解都不辩解了,给明月和小翠留下了一个冰冷的后背,那冷森森的气势,比外面的数九寒天还要冻人。
小翠怯懦的看着明月,小心的扯了扯明月的衣袖,低声道:“明月,你别怪魏大人,我不能老穿着魏侍卫的衣裳,让他在冰天雪地城再冻出个好歹来。况且,翠儿原本就是青楼女子,人如蝼蚁、命如草芥,怎可怨责贵人和恩人。”
翠儿说得轻巧,眼神里的悲哀却是骗不得人,那是一种麻木的屈从,一种无奈的妥协,一种愤世的悲凉。
明月紧紧抓起小翠的手,沉声道:“翠儿,你听着,人无高低贵贱之分,不一样的,只是不同的灵魂。像柴启一样,即使有再多的银子,也掩盖不了他丑陋的思想,死后也免不了被他所害的人笞尸戳骨;像许奶奶,即使吃了上顿没下顿,她死后也会被我们这些亲人所铭记,她比那些朱门酒肉臭、不知民间疾的达官贵人伟大了无数倍,她的死,重于泰山,以她之死,换你之生,你若活得不精彩,怎么对得起她的在天之灵?!”
小翠怔凝的回味着明月说的话,大部分她是听不懂的,奶奶成全她、让她活下来的良苦用心她却知道的,忍不住小声低泣起来。
魏知行如小翠一样没见过世面的盯着殷明月,如梦初醒、醚醍灌顶,终于知道为何每次见到殷明月总觉得她和一般的农女不一样,甚至跟所有的贫穷的人不一样,无论对自己施礼也好,给成县令下跪也罢,总觉得少了一点儿什么,说白就是就是少了老百姓那种惧富、畏官、敬权的深入骨子里的谦卑,原来,在她根深蒂固的思想里,人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无所谓大人、孩子,男人、女人,士农工商,甚至官宦贫农。
读了十多年圣贤书的男人就这样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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