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你怎么总走来走去的?”
月光将他少年的身影都拉长了,
显得有些清瘦。
“我..我..嘿嘿,甄姐姐,
我没事干,锻炼身体!”
他神色慌乱,闪烁其词。
“平时这个时辰,你不都睡了么?”
“怎么今天想起锻炼了?”
“对了,狄大人呢?”
甄姬觉得今天元芳怪怪的。
“大人..大人..出去玩了?”
元芳心虚的说着。
“这大半夜,黑咕隆咚的,
你说他去哪玩?”
甄姬一听就笑了。
“哎呀,甄姐姐,我实话告诉你。
大人他去噬魂之海了!”
“什么!”
甄姬惊得人影颤了颤,
脚步有些不稳。
“大人要我瞒着你来着,但,但哎!”
“甄姐姐,你问我,我是不愿撒谎的。”
“但是等大人回来,
你千万别说我告诉你了!”
元芳面色为难,搓了搓手。
“我也要去。”
甄姬说着往门外走去。
“不行啊!要是让大人知道,
他可饶不了我!”
“大人说海下危险,
所以才独自前去的!”
元芳急急拖住甄姬的袖子。
“甄姐姐,上次洛河,
我告诉你,你跟过去。”
“大人可训斥了我不少时日!”
“这回,我是不会再放你去了,
要去也带上我!”
元芳也有些赌气,
更是揪紧了袖子不放手。
“你们俩扭在一起做什么?
总不是在打架吧?”
狄仁杰推门而入,
正好撞见看着两人在相互拉扯。
面上有些疑惑不解。
他的衣服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靴子上沾染了些细碎的海草。
“呃,呃,我和元芳闹着玩。”
甄姬尴尬一笑,将自己的袖口抽开。
看见他没事,悬着的心瞬时放下来。
“呃,我是觉得甄姐姐衣裳好看,
就抓着袖口瞧瞧!”
元芳挤了挤眼睛,看着甄姬。
甄姬立马意会。
“你要是女孩,
也能穿这青衫花色衣服。”
她故意掩嘴一笑。
“要是大人是女子,是不是也能穿?”
元芳故意瞪大了眼睛。
狄仁杰看了两人一唱一和,
就知道在做戏。
笑着摇摇头就往里走。
甄姬看他走了,算是糊弄过去了。
心下松了口气。
她看他衣衫湿透,
衣服贴着身形,模样有些狼狈。
想这海水下,也是少不了一番辛苦。
立马去熬姜汤,想端给他驱驱寒。
已是后半夜,一轮孤月敞亮。
照的庭院亮堂堂,
狄仁杰的卧房支起窗户,
明月光倾泻在木质的书桌上。
他已经换了套玉色的衣裳,
长发半束,衬得他轮廓柔和了些。
他闲坐在书桌前,
从怀中摸出一枚小巧铜铃手钏,
在手掌中小心摩挲着,
深邃的眼眸一直盯着这物件。
心底的思念此刻全然摆在了脸上。
甄姬端着姜汤,正欲叩门。
她见窗户半开,就想着瞄一眼。
当她看见狄仁杰失神的模样时,
嘴角含着的笑意,顿时无踪影。
心中全是空落落。
“人此生最怕深情错付。”
她难过的低下了头,
她心中想着他,
却不知道他又念着谁。
那铜铃手钏,一看就是女子饰物。
也不知是谁家女子,害他得了相思病。
“狄大人。”
她声音轻细,推门而入。
“嗯?甄姑娘?”
狄仁杰慌忙将手钏往袖口中一收,
脸上难得一见的心虚。
与平日镇定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怕大人受风寒,便熬了姜汤。”
她静静的说着,也不等他应答,
就伸手将汤碗放在了木桌上。
似有些赌气的成分。
“有劳了。”
他眼眸含笑,
将滚烫的汤碗端了起来。
他对她总是礼貌关照,进退有度。
甄姬心里更不是滋味。
“狄大人,可是有了意中人?”
她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问着。
“咳,咳。”
狄仁杰刚喝进去的姜汤,
全呛了出来。
他慌忙抬袖擦拭着嘴角。
他手中端着汤碗,面色渐红,
不知该如何回答。
屋内一时安静,不闻声响,
片刻后。
“是阿宓自作多情了。”
她叹了口气,
又望了望窗外的孤月。
她此刻的心比月色还凉。
“甄姑娘...”
她低头,
咬着嘴唇快步跑出去。
泪珠从眼角滚滚溢出。
她的悲伤,
不甘心这一刻全倾泻出来。
狄仁杰看她跑出去,立刻起身。
怔了数秒,又重重的坐下来。
追不得。
他若此时追出去,
她日后心中更放不下。
他将手中汤碗捏紧,
沉声叹息。
甄姬一路小跑至前院,
她再也忍不住伤心,
蹲在门口嚎啕大哭起来。
她用衣袖不断的拭着泪水,
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她偷偷的往后回望一眼,
她希望那个挺拔清俊的身影会出现。
注视良久之后,她终于放弃,
哭得更加伤心。
至始至终,他心中就从未有过她,
哪怕一点点。
她泪水流尽,
觉得心间凉透。
这个地方,她待着都觉得难堪。
“宫本先生?”
她推开府门,想着出去走走。
却没想到,宫本武藏竟倚树下。
那大树离府门不过数米远。
宫本看见甄姬后,有些诧异。
他想她了,也不知去哪,
于是就来到她的住处。
却没料到会被她撞见,
心中顿时乱做一团。
转身就想跑。
“连你也要躲着我么?”
她声音颤抖,隐约听见哭腔。
“你怎么了?”
树影下看不清他神色,
他像是犹豫良久后。
才慢慢转身朝甄姬走去。
“哭花脸可不好看。”
他很自然的抬手,
将甄姬脸上的泪痕擦了擦。
他的举动惊得她一愣,
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
“对不起。”
他立马低头道歉。
“我就是想你不要难过。”
他又缓缓说着。
听到这话,甄姬心中莫名委屈。
眼泪忍不住又落下来。
“对不起。”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他手足无措。
甄姬哭着摇摇头,
看得宫本心中泛疼。
“喏,这个给你,你别哭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鸽子蛋
大般的珍珠,
猛地递到她眼前。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甄姬本来沉浸在悲伤里,
被他的举动扑哧一声逗笑了。
“拿着吧,收到好东西会心情好点。”
宫本递过去的手颤了颤。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觉得喜欢一个人,
就该把够得着的最好的送给她。
“谢谢了,宫本先生。我心情好多了,
这珍珠看起来很名贵,我还是不收了。”
她浅浅的笑着,嘴角上扬有些娇媚。
“拿着。不名贵,
你要喜欢,海里多的是!”
“不过打场架的功夫。”
他将甄姬手抓过来,
又将珍珠硬塞进她手里。
“宫本先生,你上次受伤莫不是...”
“呃,我还有事,先走了!”
“甄姑娘,你别再哭了,
我回头送更好的给你!”
他急急的说完,
一个纵身轻跃就消失在夜色中。
“真是个怪人。”
甄姬看着手中熠熠生辉的珍珠,
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从来都是她给东西给别人,
从没人送东西给她。
她将手掌中的珍珠捏紧,
心中一股暖流涌过。
她回首望了望旧庭院,
楞了半晌,
心情仍是烦杂。
她自顾自的在外散心着,
一时看看那皎洁的珍珠,
又一时想想那不苟言笑的他。
突然海风吹过,
冷的她一个激灵。
水浪声拍打在礁石上,
十分响亮。
“噬魂之海?”
她不自觉间居然走到了海边。
她脑中又想起,
月下窗前的狄仁杰。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
纤细的手指划了划海水。
这冰凉的海水,
他下海应该很冷吧。
突然海面上亮起一片蓝光,
波光粼粼,似有魔力般。
“怎么会这样?”
甄姬疑惑,她往海水中走了几步,
水漫过她的膝盖。
她弯着腰,将半只手臂探到海中。
“不对,这海里有古怪!”
她感觉到海水中有能量在流动,
似乎在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她凝神用手在海面下感知,
突然海下出现一只手
猛然拽住她往下拉!
“啊!救..”
她话还没说完,
就被生生拽入海中,
猛地连呛了好几口海水。
她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眼皮一搭拉,陷入了昏迷。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她耳旁听到一男子轻狂的笑声。
她想睁开眼,却眼皮重重,
恍惚间看见两个男人的身影在不远处。
她现在被囚在一间幽暗的地牢中,
人伏在牢中湿冷的木板床上,
时不时还从腹中吐些海水出来。
“你知道吗?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久了!”
“没想到,今日上天竟送我这份大礼!”
那男子喜不自胜,说话都带着颤音。
他双手捏住另一人的肩膀,
有力的拍了拍。
“等结束这一切!
你我二人就能逍遥这天地间!”
“哈哈哈!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
那男子狂笑着,
大摇大摆的从牢房里走了出去。
看见那男子走远,
另一个人飞快的跑向了囚牢。
“醒醒,快醒醒。”
他声音焦虑的喊着。
甄姬听见牢门的木桩被敲击着,
她吸了口气,挣扎着坐起。
她踉跄的走向牢门,
趴在门缝上,才勉强稳住了身影。
“是你?!!”
当她看清牢门外所站的人,
震惊的说不出话。
“甄姑娘..”
宫本武藏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脸拔下来。
“不是我抓的你..”
他聂聂的说。他脸上有悔恨之情。
“这什么地方?”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还有些昏沉。
“噬魂之海的海底岩洞。”
他老老实实答着。
“没想到你居然是跟那坏人是一伙的!”
“我..甄姑娘..”
他低下头,眼眸暗下来。
“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会救你出去!”
他咬着牙说道。
“走开!”
“亏我还觉得你是个好人!”
甄姬从袖中将宫本送给她的珍珠
猛然朝地上掷去。
珍珠啪的一声磕在地上裂开。
她咬着牙,眼泪掉下来。
先前的温暖,此刻都消散了。
她眼眸中的恨意,让宫本胆寒。
“甄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眼眸里露出沧桑的神色。
“我以前只是一个剑士,
我以为这世间一切都是虚无,没有意义。
什么好,什么坏,在我眼里都没区别。
我所求的只是无上的剑道而已。”
“直到我遇见你,我突然找到生命的意义。
但似乎太晚了些,我发现自己
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太远太远。”
“我想见你,又怕看见你。
你像光明,而我就是见不得光的黑暗。”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而凄惶。
“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出去。”
他手紧紧握在腰侧上的剑刃。
“我不需要你这种人救!”
她愤恨的嘶喊着,
她都不理解自己是气还是怨。
“我这种人...”
他身影一愣,一脸失落,半晌无言。
深蓝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道中。
甄姬靠着牢门,瘫倒在地上。
垂眼望着那颗摔破的珍珠,
心里说不出的酸涩。
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大人!不好啦!甄姐姐不见啦!”
第二日天才亮,元芳就满院子乱窜,
最后冲到狄仁杰卧房中。
“大人,别睡了!甄姐姐不见了!”
元芳就差跳到他床上,
冲他耳朵喊了。
“甄姑娘?”
狄仁杰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
他想到昨晚的事,心中一堵。
“她兴许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
他叹了口气,撩开被子,起身。
“心情不好?你欺负她了?”
“小孩子哪这么多话?”
“哼!”
元芳不满的摇了摇头,
耳朵一甩一甩的。
“不好,门口有人!”
元芳大喊一声,他快步冲向门外。
他打开门,发现门口
用一块石头压着张字条。
不见人影。
“嗯?这什么鬼?”
元芳将门口的字条捡起来,
横竖看了两眼,
就杨着字条跑去找狄仁杰。
“大人!有人诅咒我们!”
“这些刁民越来越放肆了!”
元芳气鼓鼓的将字条呈给狄仁杰。
“诅咒?”
他疑惑的将字条接过手中。
看看上面的内容。
“不好!甄姬遇险了!”
他脸色一变,面色沉下来。
“甄姐姐?”
元芳话还没说完,
就看狄仁杰把字条扣在他脑门上。
“什么诅咒?不过是扶桑语,
平日读书不用功,
神叨叨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他手中铺开符咒,
还不忘训诫元芳一通。
“甄姐姐现在在哪?”
元芳听后,面色一红,
讪讪的笑了笑。
将字条从脑门上拿了下来。
“噬魂之海。”
他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噬魂之海面上,浓雾全然消散。
一眼望去,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只见海面南侧中有一个漩涡,
漩涡越陷越深,像吞噬的黑洞。
“就是这里。”
他凝神注视着,
先前他也下过海,没有丝毫异常。
不知现在是不是与抓了甄姬有关。
狄仁杰与元芳坐在仙鹤上。
仙鹤在海面上盘旋。
他从袖中掏出六道符文,
符文飞向漩涡,顿时亮起金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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