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寄1转载

狄仁杰刚把手中的公文放在案几上，

元芳就已经冲进了书房。

“大人，外面来了个老婆婆。

说是有要事找你。”

“老婆婆？”

他皱了皱眉，撩起衣袍起身。

深蓝色的衣裳衬得他没有平日的冷峻，

多出几分文雅。

雅致的厅堂内，摆着黄花梨木的太师椅。

一位老婆婆抱着拐杖，斜倚在椅子上。

一盏热茶放在手旁。

见到狄仁杰进屋，她慌忙颤颤巍巍的起身。

“见过大人。”

她慌不迭的跪下磕头。

“老人家，快请起。”

他赶紧伸手去扶，

却见那老人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老身苏氏，此番前来，

是有一事恳求大人帮忙。”

苏氏抬起头。

年近七十的她，满脸生着皱纹。

稀疏的眉毛，和下垂的杏眼。

可以看出年轻时应当是个美人。

“苏婆婆，你有什么还是起来说吧。”

“地上凉。”

狄仁杰说着又躬身去扶。

苏氏摇了摇头。

“老身此请，若大人不能应允。

我便长跪不起。”

她态度坚决，倒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若是狄某能力之内，一定相帮。”

苏氏听见这话，眼眸一亮。

她手有些发颤的伸入怀中，

掏出一封整齐干净的信件。

“我想托大人帮忙送封信。”

她满眼期待，双手将信呈着。

“你这老太婆，当我家大人闲得慌？”

“要送信你不知道找送信人？”

“要我家大人给你跑腿？”

元芳原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

一看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忍不住嚷起来。

“元芳，不得无礼。”

“大人，你就是平素脾气太好。”

“这平头老百姓送个信都找到你头上了。”

狄仁杰看了元芳一眼，

挥手示意不言。

“送信并不难，狄某应下了。”

“苏婆婆请起吧。”

他伸手将那封信拿在手中。

随意翻看了一眼，上面简单的书写着

“柳梦生”，再无其他。

苏氏听见他的话，仍未起身。

反而将头低了下去。

“这信是要狄某送往何处？”

他蹙眉问道。

“其实这信，所送之处并不在人间。”

苏氏小声一字一句的说着。

“不在人间？”

他心间一颤，

捻着信封的手微微一抖。

“大人，我看她是来捣乱的，”

“不如轰出去！”

元芳憋得满脸通红。

眼睛一眨，满是怒气。

这送信就算了，还不在人间，

是送给鬼么？

苏氏听见元芳的话，面色微变。

立刻诚惶诚恐的叩了个头。

“此事说来话长，

请大人听老身细细说来。”

她苍老的声音说着，

又抬袖擦拭着微润的眼角。

“我十六岁那年，

在柳树下遇见了一个人....”

“秀秀，你又去送豆腐啊？”

路过的街坊随口问起。

“是呢！”

一位少女清脆的应道。

她一袭青裳，手上挎了个竹篮。

鹅蛋脸上一双杏眼，笑时嘴角旋起梨涡。

模样生得清秀而灵动。

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脚步轻快。

突然身后听见有人在叫她。

“你是？”

苏秀秀回头。

河岸柳树下走出一位青年男子。

他眉目清秀，肤色白皙。

一袭灰色衣袍衬得斯文儒雅。

“听说你叫苏秀秀？”

他笑意盈盈，手上的折扇轻摇着。

风拂过长发，又多了些潇洒。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说你给人送豆腐？”

“那又如何？”

“在下如何能吃到姑娘豆腐？”

“流氓！啐。”

她羞红了脸，

心跳急促，

挎着竹篮逃也是似的跑了。

只留得他独倚着树，嘴角上扬。

一脸得意洋洋。

“秀秀？”

“又送豆腐？”

“别跑啊！哈哈！”

从那日起，每回她路过，

都会撞见他摇着折扇，

笑意盈盈的等着她。

生得倒是好看，可惜是个流氓。

秀秀心里暗想。

又一日，正是下雨天。

雨滴在青石路上，淅淅沥沥。

秀秀挎着篮子，从远处回来。

她有意无意的朝柳树下瞄了一眼。

却不见那男子。

她心底突然抖生出失落。

“这下雨天你不打伞的么？”

清朗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秀秀回头，竟是他。

他穿着鸦青色长衫，墨发束冠。

清俊的面容上带着笑意。

比素日里稳重许多。

秀秀看得一愣，有些失神。

他修长的手将所持的油纸伞，

朝她略微倾斜。

“雨大，别淋坏了我家秀秀。”

他眼带笑意。

“呸，谁是你家的。”

她红着脸小声说道。

“这十里八巷的街坊都看着。”

“我日日在这柳树下守着你。”

“难道这还不算我的？”

他清朗的声音突然柔下来。

“不要脸。”

秀秀满面绯红，

抬手将他撑伞的手打落。

“生气啦？”

“谁会同你这流氓一般见识。”

她嘟囔着。

“哪有生得我这么好看的流氓。”

他小声说道，似有不满。

她听见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成日调戏姑娘不是流氓是什么？”

秀秀故意板着脸。

“我哪有成日，只有对你而已。”

他细长的眼眸眨了眨，神色清亮。

她闻言后，耳根发烫。

心间情思宛转。

娇唇微抿，露出一丝浅笑。

“秀秀，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他轻声问，目光从她脸上滑过。

“你么？我猜是个大户人家的败家子。”

“大户人家不错，败家子哪来的？”

“你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我几时游手好闲了？”

“你日日在柳树下瞎晃，难道不是？”

“我那是在等我喜欢的人。”

他两眼微眯看向她，明媚如初阳。

秀秀知道他口中的人指的是自己。

心中一阵慌乱，又有些开心。

她将篮子往怀里收了收。

他看她未做声，又接着说下去。

“我家居淮阳，有座柳庄。”

“商客一般称我柳庄主，

当然，你可以叫我梦生。”

“此次来洛阳，也是想着四处转转。”

他清澈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

如涓涓河水流入她心中。

原来他是路过的客商。

秀秀心中暗想。

“那你预备在这里逗留多久呢？”

她低头望着脚尖。

“还没想好。”

他微笑着，柔情的目光看向她。

话语间，他已将秀秀送回屋门前。

秀秀抬起头，正好迎着他的目光，

她面上一阵发烫。

匆匆推门，躲了进去。

“淮阳，柳梦生...”

她把屋门合上后，抿嘴一笑。

又想起他鸦青色衣袍的下摆，

全被雨水浸染。

也不知会不会受了风寒。

以后的每日，他仍等着她。

只倚着那棵柳树，

执扇轻摇。

她渐渐每回路过时，会缓下脚步。

有时还会多说几句。

他有时也要抱怨几句，

大多是“秀秀走路变慢了。”

“秀秀又让我等了好久”

诸如此类的。

她每每听到，

都会不好意思的笑笑。

下次又走得快些。

后来，秀秀突然生了病。

病也病得奇怪。

不发烧，不咳嗽。

只是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日子一久，原本水灵的少女，

变得干枯黄瘦，像具活干尸。

她吓得不敢出门，

街坊邻居也躲着她。

怕会传染。

只有他日日上门前来，

又请大夫来给她看病。

“你赶紧走吧。”

“这病兴许会传染。”

她红肿着眼睛

蜷在被窝里小声说着。

“那传给我好了。”

“好同你一起做个病鬼。”

他似有些赌气的说道。

“不要！”

她咬了咬嘴唇，面色难过。

“好，不要。”

“便是我之前说错了。”

他低下声哄着她。

秀秀的面容日渐憔悴，

深凹的脸颊看着有些吓人。

“不要再管我了。”

她几乎是恳求着说，

眼泪一边簌簌的在落。

“你孤身一人，又无父母亲眷。”

“我不管你，你怎么办？”

他朝她走去，坐在床沿。

伸手想从她的秀发上抚过。

见他伸手过来，

她反而往被子里躲得更紧了。

“不要看我...”

她慌乱的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的秀秀永远是最好看的。”

他眼带笑意。

俯下身去抱着她。

秀秀忍不住，低声哭起来。

半个多月过去，病情仍未好转。

似比先前更加严重了。

大夫看了不少，都只说是怪病。

只有一日，一个江湖术士看了后。

连连叹气。

“再晚些天，大罗神仙也保不住她。”

“先生这是有方法？”

江湖术士捻着发白的胡须，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凭我之力，救不了。”

“但我知道有个人可以。”

那术士皱了皱眉。

“只怕那药难求。”

术士又叹了口气。

“先生只管说，

只要我能舍得下的，都可以。”

他焦急的说，

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秀秀，

心中无尽的难捱。

三日后，他将药拿了回来。

用水煎好，给秀秀服下。

一日之后，她竟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面色也透着红润。

“梦生...”

她睁眼轻声喊道。

见她醒来，他喂药的手一愣。

“秀秀...”

他憔悴的面容顿住了。

笑着笑着，眼角又泛出泪花。

“我好怕救不活你了。”

他喉头哽咽。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点发现..”

他说着又闭口不言。

心中涌出难言的苦涩。

只把秀秀又往怀中拥得更紧了些。

“秀秀，我要回去了。”

三日后，他坐在桌前轻声说着，

烛影摇晃照亮他清秀的面庞。

生出些朦胧。

“怎么这么突然？”

她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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