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著林语气缓慢,沉稳有力,当真有几分盛嘉年的风范。
江兮看了眼岳著林,没多看,怕笑场。
他这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吧?真是神助攻啊。
如果盛嘉年在现场,是绝对不会这样配合她的,盛嘉年就只会死板的讲道理。盛嘉年那一套面对刁民,极其不适用。
江奶奶听懂了,吓得不轻,“你们、你们这是欺负老人吗?还有没有枉法了?”
江爷爷也急了:“文强,你就看着别人这么欺负我们两个老的?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都是谁,我们是养大你的亲爹亲妈!你现在翅膀长硬了,你就这么任由人来欺负我们?”
江父头疼得不行:“江兮,你究竟要如何?”
江兮回头,眼泪汪汪的看向父亲。
“应该我和妈要问你想要怎么样才对!”
江兮指着门外一群人:“他们在逼我们啊,爸爸!你看不出来吗?”
江父彻底怒了,怒红着脸大声道:“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那是你的爷爷奶奶,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江兮,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偏激了?小时候江家是没有给你好的生活,但天意如此,老天让你留在了江家,你能怪谁?家里条件是不好,但是你应该很清楚,家里从小到大,谁把你当外人过?没有!现在不管是谁拿着多有力的证据来说,你不是我们的孩子,但我们心里,你还是江家的女儿,永远江家的女儿!没个家庭都有这样那样的矛盾,我们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行吗?以前对你不好,以后我们都改。你不能站在你现在有了许家当父母之后,就可以站在道德至高位来指责你的父亲、你的爷爷奶奶!不论到哪,我们都是你的长辈!”
江兮脑中一瞬间轰然炸响,整个脑子都嗡嗡的。
她泪眼看着父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明白了,你心里就是一直偏向你江家的人。就算这些年,你没有卧病在床,妈跟你的家人起争执,你也会偏向你家里人,不会帮我妈的。既然这样,你说今天就回本江,那就回吧。我跟我妈在这里,会过得很好。我们只要不看到你们家里饿人,我们就会过得很好。今天就回去是吗?好,我现在就给你们订票!”
江兮深吸气,眼泪滑落那一瞬,她快速擦掉。
江父者会瞬间眼泪唰唰直滚,“行,行!你这是开口撵我走了,是不是?”
江兮脸转开一边:“你跟爷爷奶奶是一家人,他们才是你的家人,你留在这里,也会时时刻刻念着你的父亲。他们年纪大了,这是事实,身边确实需要人照看,我明白。”
江母抽泣声渐大,背过身去哭自己这一生苍凉到头。
江爷爷江奶奶才真正的慌了,立马上前拖着江兮的手,却第一时间被江兮用力甩开。
江奶奶又上前拉她的手:“兮兮,兮兮啊,你有什么气有什么火,你就冲着我们来,你爸爸有什么错啊?以前都是奶奶对你不好,但是你爷爷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你爷爷什么时候打骂过你?你这一切你冲着我来,你爸爸心里,一直就是你们母女第一。你现在这样,你是在用刀子捅你爸爸啊你知道吗?”
江兮背过身去,不理会江奶奶。
江奶奶又伸手去拉江父:“你倒是快跟江兮说说话啊,难道你真想回本江吗?回去你住哪里,本江没有你的住处了。”
“我在镇上的房子呢?虽然不及这里,但有个床能躺人……”
“你哪里还有房子?你们一走,你弟弟一家就搬去住了,现在老二一家住着,咱们再回去,你说住哪里,睡地上?那房子就那么两间小房间,你数数看这一下子要住多少人进去?你好好跟江兮说说话,不要走。父女有什么仇啊?不能好好说吗?”
江奶奶拉着江父不停说,说完又看向江母。
可江母背对所有人,江奶奶进不去,门口挡了个江兮,还挡了个岳著林,她只能用喊的。
“杜红啊,杜红,以前是妈错了。可那个年代,也清楚的,家里就那个条件,你进门后我也想对你好啊,毕竟你进门了,你就还是我们江家的人了,我能不对你好吗?我就是把你当自己人,我才那样对你啊。就跟我们家从没有把江兮当外人过,多大点儿就差遣她做这做那,打骂也没停过。可这不就是我们长一辈对小辈的教育方式吗?你说,真要是知道江兮是许家的女儿,是不是把她跟客人似地对待?家里但凡有一口吃的,第一个可着给她吃了。可那样是对自己孩子吗?”
江奶奶说着不停的抹泪,捶胸顿足的说后悔。
“你以为我那么对你,我信你了好受啊?最开始你跟文强的事儿我就不同意。是文强用跟我们老两口断绝关系换来的同意。当时我们都已经跟镇长的大侄女儿见过,已经取过同意了。那时候要是把镇长的大侄女娶进门来,我们江家也不至于这么几十年都没有出头啊。”
一边哭诉,一边不停的抹泪。
江爷爷一边唉声叹气,不时的点头。
当初那日子,没有什么吃的,但是人家镇长家能吃得起大米啊,那种一碗煮得稠稠的,全都是米的米饭。他们那时候干活儿路过镇长家门外,瞧着他们家人吃饭坐在门当口,那碗里的饭都是满满一碗,没有米汤。
可他们吃的是什么?
吃饭那一餐也就抓一小把米煮一大锅,每个人吃的也就是一碗米汤加几颗米。
那时候穷,没有吃的,谁家不奢望这辈子能够吃上一碗像镇长家那种干干的米饭?
好不容易自己家儿子出息,江文强在镇上人人都夸,镇长也代替自己家大侄女上门说亲,两家都取同意了啊,可江文强嫌弃人家镇长大侄女是个花架子,干活儿不仔细,不要,非要了杜红。
江奶奶这些话没有说,所以江母从来不知道江奶奶一直恨她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江奶奶哽咽道:“杜红,你最清楚那时候,咱们江家要是娶了镇长他大侄女,家里会不会更好!可是,文强他就是要你。断绝关系也要娶你,我们两家都取了同意,还是因为文强的坚持,毁了,从此之后就得罪了镇长家。你不是说为什么你做再多,当时的公分都不给记吗?揪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你?”
杜红猛地回头,上前两步,问江父:“你当初为了我,差点跟爸妈断绝关系?”
江父埋头,没有回应。
江爷爷出声:“可不是?当初不止要断绝关系,还退了跟镇长说的亲。那之后,我们江家日子一直不好过,不然啊,我们家文强也能捞着更好的机会。镇上那些不如他青年,早就进城了,我们家文强是最后一批进城做事的,还是个最累最苦的差事。你当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
江母眼泪瞬间决堤,哭得难以自持,扑向江父眼泪瞬间晕染了一大片。
“你怎么从来没有说过当初为了我,要跟爸妈断绝关系?你好糊涂啊文强。”
江兮看不得别人哭,尤其在面前的还是自己母亲,忍不住自己也哭了。
江父险险站稳,抬手扶着江母,“别哭了,那有什么好说的?我觉得你好,你就好。”
现在想想,他的选择是对的:“我要不是坚持了选你,后来身体受伤躺在病床上,别的人能够撑得起这个家吗?所以,我相信你是对的。”
江奶奶反驳道:“如果不是选她,你就根本不可能受伤!你也有更好的机会,或许我们一大家子就因为你进城,也都进城里生活了。可都是因为你非要选择这个女人,你让我们江家永远都陷在本江那个泥坑里!”
江父深吸气,怒问:“当初那个环境,真要娶你们认可的那人,是你要伺候她吗?”
江奶奶道:“你就看中了杜红干活好,手脚麻利,勤快。可你要是娶了镇长家的大侄女,人家就算不干什么活儿,那公分也不比杜红挣的少!”
“公分是集体给,但是家里事儿呢?家里谁来承担?爸妈,你们就是不愿意动的人,再娶个好吃懒做的女人进门,谁来供着你们?”江父怒问。
江奶奶江爷爷一时间无话可说,江父说得对,当初那种挣工分过日子的时代,你在大集体里干活儿,挣了工分,但是你回家呢?回家你偷奸耍滑谁来帮你干家里的活儿?
是女人总要煮饭洗衣带孩子照顾老人吧?
那个从镇长家出来的,人家有镇长撑腰,你敢使唤人家?
江奶奶哽咽着不说话,那时候老二还没结婚,一大家子都要吃饭穿衣,江父为了整个家考虑,所以才头脑清醒的选择了江母。
只有江母才愿意这么为家里付出,换个人,撑得起来吗?
“反正现在日子都过好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江奶奶抹着眼泪道。
江父深吸气,扶好江母站着:“你别哭了,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我最后会成为整个家的拖累,会拖累那么长时间。我很多次想就那样一走了之,至少能够减轻你的负担,减轻这个家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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