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秘密警察的故事

猎魔人们也会喝酒，他们当然会喝酒，就像人类与矮人一样，没座要塞地下都会藏着一座酒窖，这里既是酒窖，也是物资库，军械库和地下战地救护所，深埋于地下的安全之地。

而猎魔人也有一处这样的地下设施，当然了，数个世纪来凯尔莫汉从未遭到过进攻，这里当然也不是用于防卫的，而是用来酿造猎魔人所饮用酒水的地方。

渡鸦将火炬插在了墙壁的卡槽上，火光照亮个大半个地窖，而剩下的部分也在昏暗之中晃动着。

随手从酒架上取下一瓶酒，渡鸦撑着那木桶蹦起随即坐在了那木桶上，“这里就比较适合讲故事了。”

说着他掏出匕首在瓶塞上轻轻一撬，浓浓的酒香味便扑鼻而来，德利莎环顾着周围，并没有什么引起了她的注意，这里看似就是一间普通的酒窖，渡鸦选择这种阴森远离人群的地方？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这家伙脑子抽了。

“你和海德里希的事。”“对对，当然，你先坐下吧。”

渡鸦指着角落的一张椅子说道，德利莎沉默了片刻没有去拉椅子，而是也一屁股坐在了一个木桶上。

“我和海德里希最早认识是三十年前了，那时他还是个法务部的小少尉，刚刚从司法院毕业没多久。”渡鸦说着便喝了一口酒，为什么男的讲故事总爱喝酒？德利莎不由得诧异。

但那时候整个莱茵那一代人都还没起来，三十年战争已经于父辈那一代结束了，大好的时代展现在了新一代面前。

无论是那时还是王子的莱茵，还是莱茵身边那名来自异邦的角斗士伊凡，又或是还在大学里学习的提利昂日后都成为了一代枭雄，海德里希也一样，而与渡鸦相遇时，他也不过就是一名新晋的新人罢了。

“那时他来找到我，雇佣我帮助他去追查一起走私。”渡鸦打趣的笑着说，“你能想象吗？一名法务部的执行官来找猎魔人寻求帮助，这可是前无古人，后也基本上无来者的新鲜事。”

“好巧不巧的是当时我正好缺钱，海德里希开的价也不错，于是我答应了，与他一起前往幽暗密林深处去追击走私分子。”

啊，幽暗密林，这鬼地方以野兽和魔物遍地走闻名，那群走私犯要么是找到了一条安全穿越的捷径，要么就是去寻死的。

海德里希不知道什么捷径，也不知如何穿越幽暗密林，所以他放下了法务部的架子，放下了贵族的架子寻求了猎魔人的帮助，因为他深知，只有获得专家的协助，自己才能活着走出来。

“在幽暗密林里我们呆了好几天，寻觅着走私者的足迹，海德里希像我证明了他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而是一名优秀的执行官，和那些连自己靴子一点泥土都不愿粘上的公子不同，海德里希可丝毫不在意这些。”

“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得出来他的野心，他的雄心壮志，以及那双燃烧着复仇烈火的眼睛。”渡鸦说道，而德利莎则显得很诧异，“我没听说过海德里希恨谁，一般都是别人恨他。”

面对德利莎的困惑渡鸦则是微微一笑，再次饮下了一口酒，“看来他把自己的秘密藏的很好。”

“秘密？”“海德里希是一个私生子，从小都在父亲家的厨房里长大，和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而之后他们被父亲新的妻子赶了出来，海德里希的母亲辛苦的将他抚养长大，而最终也在病痛之中没钱治病而死。”

“是的，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但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其含义，海德里希明白，复仇的种子在他的心中种下，知道他当上秘密警察头子后第一个肃清的人是谁吗？”

德利莎一愣，原来如此，人们总说海德里希大义灭亲，为了帝国和皇帝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痛下杀手，这样才被称为了“莱茵的猎鹰犬”而结果根本不是大义灭亲，而是他自己等待依旧的复仇。

面对自己生父绝望的哀嚎和求饶他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和痛苦，而是大仇终报的喜悦与兴奋，就这样他肃清了整个家族，包括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成为了希姆莱家族最后的继承者，也就这样成为了如今的希姆莱公爵。

“复仇的种子让他战胜了许多的困难，我相信你知道加入法务部有多难，以及最终加入皇帝直属的秘密警察单位又是有多难上加难。”

“当然，这些故事都不是海德里希在第一次合作时告诉我的，他不是那么轻易信人的人，我们追踪清楚了整个走私团伙，他负伤后也是我帮他治的伤，随后将他带出了森林，不然他肯定得死哪儿。”

“我本可以在那里抛弃他，抢走他身上的钱，或者反正走私犯这里也有不少金子，我大可如此，你可要知道，带着一个伤员在穿越幽暗密林不亚于背着一个没腿的残废翻阅迷雾山脉的难度。”

的确如此，就像在战时一样，部队在穿越困难地区时往往会将伤员留下等待后续部队也不会将其带上，因为现在已经这么苦难了，根本没有任何精力再来照顾一名什么都不能做的伤员。

一名伤员往往就需要两三名士兵来照顾，而在那种情况下大家没人有这功夫，自救都还来不及呢。

“海德里希本以为我会抛弃他，他自己也虽然很遗憾，自己大仇未报就要再此死去，但那是没办法的事，他知道自己无法要求我把他带出去，他深知那对于我的难度。”

“而出乎他预料的，我选择了将他带出去，很惊讶对吗？海德里希当时的表情和你一样。”

渡鸦笑着又喝了一口酒，看着表情诡异的德利莎，“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头狮子的眼神，我之前也见过同样的眼神，那是失去家园的矮人的眼神，那时索林的眼神。”

“我知道这家伙必将成就一番伟业，说实话我也记不清当时具体想了什么，但我最终选择拉他一把，看看他未来能做到什么程度。”

“就这样，我把他带了出去，他活着出来了，我拿到我的赏金快快乐乐的离开了，从此之后数十年我再没见过海德里希，而再一次见面他已经大变样了。”

“幼狮已经成长为了雄狮，那名出身低贱的少尉执行官也成长为了新皇帝的亲信，秘密警察的领头人。”

渡鸦说到这里不免有些感慨，笑着又喝了酒，面对这样的故事总是不免让人感慨万千，赞叹人所能做到的极限既然如此之不可思议。

但德利莎知道，虽然渡鸦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就是翻个页就已经一步登天了，但德利莎很清楚，那十几年的时间海德里希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干了多少脏活才能混到秘密警察的顶点，就和如今的渡鸦一样。

“而那怕十几年未见，他依旧记得我，记得那个把他从死亡边境拉回来的猎魔人，这一点他小子倒是很不错，有仇必报，有恩必答。”

“他再次雇用了我，与他一同去执行一场肃清任务，你知道我们的信条，卡洛斯告诉过你，我当时拒绝他，声明了猎魔人不会参与政治，更不会被雇佣去当杀手。”

“海德里希却一点都没有一丝的愤怒与恼火，他只是微微点头，让我到时候帮他清理掉周边森林的野兽，然后在门口等他就行了。”

“我同意了，当我解决周围的几只魔物和野兽后靠在庄园门口等他，而他也没用多久就出来了，身上全沾着血，手上的剑也不断的向下滴血，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在那天夜里，他如释重负，从庄园里带出了一瓶酒，就像我现在一样，他讲了一夜他的过去和故事，直到黎明。”

渡鸦看着德利莎诧异的表情，是的，她知道，自己也知道海德里希不会轻易信人，更不会这样向人倾述，也许甚至莱茵都不知道海德里希完整的故事，他就像个随之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神秘人。

而这个神秘人却走出了黑暗，向渡鸦倾述了他的故事？为什么？

渡鸦将酒递给了德利莎示意其也喝点，后者没有拒绝，拿过去便喝了一大口，德利莎在喝酒方面也绝不逊色于男人，好有一份女英豪的气势。

“我记得有一句话，只有怪物才能理解怪物，相对应的，也只有私生子才能理解私生子，我也是一名私生子，或者类似的出身，猎魔人们都是如此，我们和海德里希一样，是被抛弃的人，靠自己的本事活了下来，坚强的活在世间。”

“面对堪称同胞的我，海德里希卸下了自己心灵的盔甲，他知道，我是个猎魔人，不过问政治，自己的故事也不会到处乱说，只会随着我一起游历四方，最终有一天和我一起消失而已。”

渡鸦看着那燃烧的火炬也笑了起来，揉着自己的后颈，“我也告诉了他我自己的故事，塞西莉亚的，影的，还有别的事，可能是酒劲吧，谁知道呢？我们互相都交换了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让彼此带着自己的故事继续前行。”

“漫漫长夜最终结束，太阳在地平线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海德里希.希姆莱公爵也迎来了新的生活，新的旅程，与过去的恩怨一刀两断，不被仇恨所束缚，开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旅程，而我则和以往一样，踏上了我的猎魔之路。”

“我俩本该再无交集，各自踏上自己的旅程，就像我以前所遭遇的人一样，我们彼此不过只是各自人生中的过客而已，但我和海德里希嘛.......”

渡鸦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某种意义上似乎老天将我们的命运编织在了一起，从那幽暗森林中便开始了。”

“两年后我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德里希的信，我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找到我的，但他在信中告诉我，影被抓了。”

德利莎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酒瓶，非常的差异，“我不知道联合王国还抓猎魔人。”

“一般来说不会，我们通常就算有点麻烦也不会被怎么针对，因为虽然人们讨厌我们，但我们的意义所有人也都知道，撑死让我们交点保湿剂就完事了。”

“但影不同，她是的身世你可能不知道，我基本上没告诉过别人，我也不打算告诉你，我答应过她要为她保密，你只需要明白她的身份和经历非同小可，法务部和秘密警察也一直在寻找她，最终他们抓到了她，并且准备将她拉去作为一个诱饵。”

诱饵？这可听的德利莎云里雾里的，但能让法务部和秘密警察拿她当诱饵，那影绝对可以钓一条大鱼上来。

“我和影的关系你肯定也听卡洛斯说的清清楚楚了，是的，握在她身上看见我自己的影子，曾经的我，你也别急着吃醋，我对她更多........也许把她当我自己的女儿了吧。”

渡鸦苦笑着说，撇过头不看德利莎那一脸迥异的表情，是的，这很古怪，非常的古怪。

所以说渡鸦对影那么耐心和照顾不是因为罗伯特想的男女关系，而是.......老父亲对亲女儿的关爱？

“停停，你那表情真是绝了，从年龄上来说我都可以给影当爷爷了好不好。”渡鸦像是求饶般的喊道，而德利莎还是那张嘲弄似的表情看着他。

渡鸦满脸黑线捂着脸，“总而言之。”

他说着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德利莎，“我想救影，而我也知道影对于海德里希的价值，我需要用更有价值，或者说相对等的代价来交换影。”

“所以你选择了加入秘密警察，为海德里希服务。”德利莎直接了断地说道，而渡鸦也在片刻的犹豫后点了点头，“至少那样海德里希觉得代价够了。”

当然这一点不够，德利莎知道，海德里希很欣赏渡鸦，自己和他的渊源也非常的深，更何况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故事，自己的秘密，就像自己知道渡鸦的一样，这样的“朋友”留在自己身边也许才是最合适的。

影也发挥了自己鱼饵的效果，虽然钓上来的不是那条大鱼，但钓上来渡鸦，对于海德里希而言也够了。

“海德里希制造了一起逃狱，让影趁机逃走了，她不知道是我的介入让她得以逃生，不然我估计她根本不会牺牲我来逃走，她太固执，就像当初的我。”

他自嘲似的笑着。

“海德里希将我纳入了秘密警察之中，保密级别非常高，以至于许多人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是他的影子，帮助他处理那些他所需要彻底解决的问题。”

“海德里希对我其实也很不错，他依旧允许我四处游历去猎魔，只有自己需要我帮助时才会找上我，而平时我可以以我自己所习惯，所喜欢的方式继续生活，而他也会把每一次的赏金照常不误的交给我。”

“而我的第一次任务便是你所已经知晓的那一次。”渡鸦说着从德利莎手中接过酒大喝了一口，他这次没有放下酒瓶，而是豪饮着其中仅剩的酒水，那烈酒就这样快速的被灌入渡鸦的喉间。

德利莎没有说话，她知道是那一场，也就是因为那场他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决裂了.......和自己的兄弟决裂了........

他付出的代价是高昂的，而高昂的代价换取影的自由，对于渡鸦而言他不后悔，而为了保护这个秘密他也宁可让自己的兄弟继续误会自己，敌视自己，甚至想要杀死自己也把守着这个秘密，只为保护自己“女儿”的平安，因为他知道，当这个秘密走漏，那怕是自己的兄弟，那也会带来危险，为海德里希与影带来危险。

德利莎久久的没有说话，而渡鸦也在干了最后一滴酒后狠狠地将酒瓶砸在了地上，玻璃随之炸裂开来在噼啪声中溅落在四处。

渡鸦从酒桶上跳了下来，提正了自己背上背着的两把剑，“我告诉了你我的秘密，我也希望你如海德里希一样保守它，能做到吗？”

他与德利莎不需要客套，而实际上他相信德利莎，将性命互相交付于对方的人互相必然毫无条件的信任对方。

而德利莎自然也不会辜负，德利莎跳了下来握紧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口，那是骑士的誓言，“我向神皇与女神发誓，我将守护这个秘密，至死不渝。”

渡鸦笑了笑，看着德利莎微微点头，“这次是我告诉你，下次就该你告诉我你的秘密了。”

“看我心情。”德利莎打趣地说道，但脸上挂着笑容，渡鸦也笑着摇了摇头，“好吧，我亲爱的骑士大人，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我们离开这儿。”

渡鸦取下火炬沿着阶梯向上离开了，德利莎也噗呲的笑了出来，“老父亲？”

随即她也跟了上去，随着渡鸦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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