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火之将熄（十一）

少年抬头看向水面，在那之上不时闪烁着光辉和颤动。

“我要出去一下，能麻烦你在这里稍作停留吗。”

他极其有礼貌地对着她说着。

少女看着面前的他，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

少女想发出她的声音。

——不要。

少女想将自己的声音通过喉咙发出来。

——我不要在这里。

她张开了嘴。

“不，我拒绝。”

少年楞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坚定的脸。

少女感觉到自己又有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那种特有的真实感。

“我拒绝待在这里，我拒绝听你的话。”

少年嘴角微扬，他点了点头。

“随便你吧。”

他抬头看了看水面，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

“总有一天，你回来找我的，还有他也一样。”

少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回复温暖，之前那种令人不悦的寒冷已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不过你要赶快哦，如果你的动作太慢，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少年背过身去，他轻声说着。

天真的……人啊——

他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

天真的……我啊——

少女一点一点的上浮，她坚定地像水里上升的水泡。

她越接近水面，越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回暖，但是相对应的，那种乏力感也在她的身体中越来越明显，明显的让她感到头晕。

上升的过程中，身边不时有着各种各样的和她一同下沉的人影。少女没有功夫仔细查看她们的样貌，她知道那少年所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她努力的向着上方前进着，努力的对抗着席卷全身的疲惫感。

她无意间转过头去，发现那些一同漂浮在水体里的人影们，渐渐变的干枯，瘦小，然后泯灭于那无边的黑暗中。

在最黑暗的深处，那个少年抬着头，他淡蓝色的双眸盯着浮在上方的少女——

她转过头去继续向着上方前进着，上方的光芒越来越明亮，外面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突然，一个身影的手臂意外的碰到了少女的身体，她被猛地吓了一跳，然后定睛看去，那是之前一同被那巨龙抓走的同伴，那个年龄相仿的少女。

“醒一醒，振作一点。”

少女对抗着那种疲劳感，她拍了拍同伴的脸。

后者毫无反应，她无奈，只好一只手拽着她，一边向着上方继续前进着，前进着——

终于，在她即将脱力的前一刹那，她拖着她离开了水面。

随即双眼猛的一黑，意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待到再一次睁开双眼，身边时一众高举双手，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已经向着骷髅和僵尸发展的人影。倒在她脚下的，是她奋力救出的同伴。

面前，是被砍断了一只巨大骨架的，已经不再无法突破的白骨牢笼——

“凡人……愚蠢……不可……阻挡……”

少女听到了那个男人断断续续的话语，她看到了那冲天的能量被汇集到了空中，然后注入到前方的神龛里。

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的能量都在被疯狂的抽取这，她感觉到她的体力，她的魔力，甚至包括她的意识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着。她努力的将那昏迷在地上的少女搀扶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向着牢笼的缺口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神龛中蕴含的能量也越来越强。少女感觉到了那巨大无匹的能量，她不知道为什么的，仿佛是命运注定一般地，她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

魔力在手中汇聚，逐渐形成了一枚通体透蓝，晶莹剔透的冰霜之箭，随后这枚魔力造物向着那汇集着能量的神龛飞了过去，砸在那神龛的背面。

后者在寒冰箭的冲击中颤抖着转了几圈，然后倒在了地上。

霎时间，庞大的能量失去了出口，它们在空间的顶端汇集起来。

少女看着地下空间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众人，费力的说了一句：

“你们……来的……真的……很慢啊……”

说完，少女就向着前方倒去。

……

少年和他的同伴们离开了这一处的地下空间，天花板崩塌，地面深陷。悬浮在空中的能量开始四溢，越来越不稳定，越来越向着爆炸的方向发展。

男人倒在地上，他的双眼已经归于黯淡，那宛若火焰般燃烧的瞳孔此刻已经不再明亮。

凡人——

为什么——

男人不理解，他不知道以他的力量为什么会被一个看起来应该毫无任何抵抗之力的凡人逼到绝境。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吾不甘心——

男人的眼中那已经熄灭的火焰蹦出了一个小小的火星。

吾，不甘心就这样倒下——

吾，不甘心就这样输在一个凡人手里——

男人渐渐无法维持自己身体的状态，他一点一点地从人形态转为原本的巨龙的模样。

可是，还是没有办法的吧——

他如此的想着。

在他的面前，那集聚的能量越发趋于狂暴，它一边散发着狂怒的咆哮，一边向着周边的空间散发着它那充满了力量的触手。

——你想再度起身吗。

一个声音问道。

谁——

——你想继续起来战斗吗。

那个声音没有理会他的询问。

——你想去找他复仇吗，将他赐予你的屈辱，十倍百倍的返还于他。

他沉默了。

良久。

是的——

他说着。

吾愿意——

霎时间，空气中的能量恢复了平静，它们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向着躺在地上的巨龙疯狂的灌了进去。

巨龙的眼睛再次燃烧起来，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恢复到了从来没有过的优良状态。

他看着面前那个一袭紫衣的少年，那个面如与那个少年一模一样的——他。

巨龙眯起了眼睛。

——不要疑惑，去战斗吧，你会明白一切。

说完，少年宛若一缕轻烟一般就此消失。

巨龙在濒临坍塌的地下空间中展翅，他发出兴奋与激动的怒吼，随后他双腿一蹬，将头顶的遮蔽全部掀飞，在他双翼之下，发生了剧烈的、堪比巨量炸药一般的爆炸。他的身体带着灼热的熊熊火焰，在滚滚浓烟中一飞冲天，将掀飞到空中的山体击得粉碎。

终于，那条曾经翱翔于天空，令整个城市近乎陷入火海的巨龙，获得了新生。

……

女骑士皱着眉头，就在刚才，那山坡上面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扬起了冲天的尘土。她咬了咬红唇，把身边也同样一脸严肃的沃尔纳雷夫叫到身边。

“你带领一部分人先去艾尔布克，看看能不能疏散里面的平民，我怕等会战斗开始，会伤及无辜。我会带领剩下的人直冲山脚下，在那里我们将先建立一个临时营地，你完成了任务之后就赶紧过来。”

说完，拉耶夫娜带着自己的一部分部下还有佣兵们从大路离开，向着那发生着战斗的山脚下奔去。

沃尔纳雷夫点点头，他率领着剩下的、女骑士交给他的队伍向着艾尔布克加速前进。那座小镇离那山峰实在太近了，近到他几乎能看到那山上随着爆炸而滚落的巨石。

山脚下，拉耶夫娜从马上下来，她让佣兵和冒险家们聚集起来，她指着后方的山峰——

“诸位——”女骑士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我将你们从罗德兰的首都召唤至此，就是为了将一条作恶多端，破坏力极强的巨龙诛杀于此。我知道各位都是身怀绝技，战斗力出众的豪杰们。在这里，我也不再多说什么，我只希望各位能尽自己的一份力，为了罗德兰献出一份力，当巨龙被成功诛杀之后，我们将会提供给各位丰厚的报酬——”

说着，女骑士微微向前弯腰，向着面前的众人行了一个礼。

“——可能各位已经听说了，这条巨龙及其凶残和危险，它仅仅一条便几乎将整个格玛城毁于一旦，如果还放任这条巨龙在国家中肆意妄为，造成的危险和伤亡将不计其数。为了那些在灾难中不幸遇难的人民们，我代替他们谢谢诸位了。”

佣兵和冒险者们听完都有些沉默，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在佣兵圈子里或者冒险者圈子里相当有名气的人。对于巨龙，他们并不是十分陌生，更有几人甚至也参与过别的地区的猎龙活动。但是像这一次如此规模和强度的巨龙，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见，所以难免心中有些打怵。

看到其他人的表现，“浪人”阿尔卡多从人群中站出来，他走到众人的面前，先对着他们欠了欠身。

“我是阿尔卡多，首先我同样感谢大家能放下手中的私事，一同前往这里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奉献自己的力量。”他说完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女骑士，后者给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这一次，巨龙给人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痛苦，毫无疑问这是绝对不被任何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们所允许的，我也一样。所以我此次应约前来，就是为了将那贻害一方的畜生就地斩杀，还人世间一个太平。”

他举起手握成拳头，在头顶挥了挥。

人群中有些微微的骚动，阿尔卡多满意的扫视了一下，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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