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血之月（一）

“那么，我能帮你什么忙呢。”

穿着白色长衣，带着有十字标记的白色手套的男人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他一只手支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那个来回踱着步的人。

“尽管说吧我的老朋友。我最近可是非常的无聊啊。”

那个人在房间中央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眼中飘过了一丝厌恶。

“我需要你去杀一个人。或者说是很多人。”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令人平白无故心生敬畏之感。

白衣男人站起来，从面前的桌子上拿了一个小巧的白色骨瓷茶杯。

“你这里的茶叶真是十分清香呢，也只有你这里才能喝到了——”

他嗅着茶杯上腾起的袅袅热气，一边轻轻啜了一口那温热的液体。

“你为什么喝什么东西都能让我联想到你那令人恶心的习惯？”

那人皱了皱眉头。

“教皇大人，您为什么不能容忍您老朋友身上的一个小小的习惯呢？”

他弯下腰行了一个礼。

窗外，夕阳西下，落日将自己的余晖洒向地面。

“所以，您想杀掉的人是谁，在哪里，又想要他怎么死呢？”

男人放下手中的小茶杯，他在房间里四处走动着，然后仿佛是本能般的融入了阴影里。

教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拿出了一张画像，扔到了房间黑暗的角落里面。

“别失手了，我给你充足的时间。”

“如您所愿，我的大人。”

在这之后，那个穿着白色长衣的男人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房间里。教皇凝视着他使用过的白色茶杯，然后猛地将它扔到了窗户外面。

“真是肮脏的生物……”

入夜，男人站在房顶上，微风拂过他的衣角，带起了他白色的发丝。

“小姐，这么晚了你出来是要做什么吗？”

在他的身后，芙蕾雅冷着脸静静地看着他。

“像你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能堂而皇之的进入这里？”少女脸上的厌恶丝毫不加以掩饰。

似乎已经早就熟悉了如此待遇的他，非常绅士的笑了笑。

“我其实不止能堂而皇之的进入这里，还能堂而皇之的在这里杀人，杀很多人，杀非常非常多的人……”

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像一只敏锐地猎犬一般嗅着周围的空气。

“啊——多么美妙的——气息——”

他轻声笑着，口中的牙齿渐渐变的尖利。

“你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吗？”

少女的脸色更加阴沉，她右手一挥，那柄金色的长枪已然握在手里。

男人看了看少女的动作，他笑的更加猛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他弯下腰使劲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就如同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东西一样。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小姑娘。”

男人再一次直起身，他一只手轻轻地扶着额头，将散落在眼前的发丝向着后方梳着。

“让我来告诉你吧，那些教皇大人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他的脸上带着戏谑，后背靠在一边的墙壁上。

“以你的能力时杀不掉我的——”他打量着少女手中的长枪。

“——当然这可能是暂时的。”

看着听到了自己的话，放下了手中地枪尖的少女，他又不自主地笑了出来。

“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和你的教皇大人有着某种……嗯……”说到这里，男人稍微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在自己的脑海中挑选着最合适的词语。

“……暂且称作交易吧。交易挺好的。”他如此说道。

“我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称作隶属于教皇本人麾下教皇厅的同级别单位——教廷特务情报处的一员，工作职责是搜集情报，保护关键人员的安全，处理一些教皇本人或者教廷不适宜出面做的事情——”他的眼球转了一圈后，牢牢地锁定在了少女的身上。

“——以及，处理掉需要处理的人。”

“至于你……”男人轻蔑的笑了笑。

“……我想你还是没有什么能力杀掉我，杀掉这样的我——”

他背对着少女，走向房顶地边缘。

“那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吸血鬼？狼人？半精灵？堕落精灵？半恶魔？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

芙蕾雅皱着眉头，她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

“不，都不是，我的姑娘。”

男人向着天空高高地张开手臂，他地脸上罕见的浮现了一丝狂热。他地头颅高高昂起，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领子。

“我是猎杀者，征服者，黑暗中的暗杀者，黑夜的主人，阴影中的恶魔，我是凡人的噩梦，我是神灵的化身，我是吸食吸血鬼血液的王，我是……这个世界最初的吸血鬼。”

男人猛地转过身来，他的双眼此刻已经变成了妖异的血红。两只手上，利爪显现。

“我是这个世界原初的吸血鬼，所有吸血鬼的祖先，我身上流淌着的血液比你们凡人的历史还要久远——”

男人慢慢地向着少女前进着，他的嘴角上扬，露着邪恶的笑。

“——我是吸血鬼中的吸血鬼，吸血鬼中的原祖，神灵的直接造物之一，某种意义上说，我甚至可以称作你们这些凡人的祖先——”

他走进芙蕾雅，用他的鼻子轻轻地嗅着少女的体香。

“——你们这些凡人，或多或少都流淌着一部分……不不不，应该是很小的一部分，我的血液。我想，对于你们这些凡人来说，被我猎杀就像大自然中掠食者们捕猎一样正常。”

男人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现在的你是绝无可能杀掉我的，连一成的胜算都不会有。”他轻蔑地看着少女手中的长枪，然后右手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顿时，面前地他浑身向外疯狂地涌出着鲜血，那鲜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在他的手上渐渐凝结成了一柄血红色的长枪。

“很快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再也不会有人……不，是再也不会有令人恶心的凡人阻挡我的道路了。凡人身上那恶劣的臭味，真是着实令我感到恶心。”

他边说着向着地上啐了一口。

“毕竟，就算是进食，也会选择外貌好看，内里新鲜纯洁的对象，难道不是么——”他向着少女伸出了左手。

“当然，最后，请允许我再一次做一下自我介绍——”

他用带着一种歌剧一般的腔调叙说着自己的名字：

“请叫我该隐，这是我从诞生之初就使用的名字。当然，我更喜欢另一个——吸血鬼之王……”

看着男人消失在夜空中的背影，少女独自一人站在楼顶，她手中的金色长枪缓缓散去。她坐在屋顶地边缘，脚下是来来往往地街道，眼前是一轮明亮的圆月。

这里是斯雷因教国，首都格鲁恩法德，圣巴瑞耶大教堂。

“真讨厌。”

少女轻声说着。

……

少女恍惚间直起自己的身子，她扶着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努力地挣开眼睛看着周围的情况。

这里，是山下吧——

脸上，是炽热的液体。

是血吗——

少女伸出手，她摸了摸自己的面庞。那炽热的液体已经渗入她的皮肤，进入了她的血液，那带着远古旺盛生命力的液体与千年之后他们的后代的血液相结合，开始改变着她的身体。

头好疼——

她使劲摇了摇头，然后从地上坐了起来。

周围，是横七竖八的佣兵们，顺着地上被拖的长长的暗红色痕迹看去，在前方一片狼藉的场地中，是那黑发的少年，他身上有着战斗留下的些许伤痕，右手握着散发着紫色光芒的长刀，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天空中的某个东西。

在他的身后，有着一个带着白色披风的男人，脸上露着阳光的笑容。

啊，应该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吧——

少女再向后看去，她的瞳孔因为看到了她而微微收缩，心脏地跳动也猛地揪了一下。

那是一名穿着精美地铠甲的女子，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在那铠甲之下，即使脸上沾满了血污，也还是能看出她在容貌上也是一等的美人。

不知从而来的失落感席卷了她的身体，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她的嘴唇因为用力地抿着而微微发白，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泥土，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从深处蔓延至全身。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少女捂着自己的心口，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她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昂首看向天空。

不如为何，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发出了撕裂空气的尖啸。

不过，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少女看着面前的散发着微光的卵型物，看着那个东西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她无意间低头看去，那光滑地外壳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按着呼吸的节奏而跳动着。

她蹲了下去，伸出手触摸着它——

眨眼之间，那个东西消失在空气中，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天空那翻滚着的巨兽，哀嚎着向着地面坠落……

黑发的少年凝视着天空，手中的利刃微微颤动……

教堂花园中恬静的少女，站在房顶吹拂着微风……

王国的女皇，坐在王座上凛然地训斥着……

身披铠甲的女子，靠着树干注视着前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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