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君臣

唐王多年来畏猫的心结终于解开。

云生离将猫鬼画卷握在手里。

云生离见它迟迟未有行动，便对它说：“我希望搞清楚一点……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而是你别无选择。你的命已经被我掌握在手里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嚣张地谈判？”

它闻言，只好对云生离说，“我会解开唐崇文的毒，但你必须保护唐崇文。否则我魂飞魄散也要诅咒你生生世世皆为畜。”

“好。”云生离一口答应。一个巫医怎么会怕区区一个猫鬼的诅咒呢。

他将猫鬼从画卷中释放了出来。

那猫鬼围着唐王转了一圈，唐王病气散去，那猫鬼也顿时无影无踪，大约是已经逃回高氏那里去了。

唐王坐在原地，对云生离说：“好一个有胆识的东瑜巫医。”

其他的巫医就连辨认猫鬼疾都办不到。而且，除了云生离，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堂而皇之将唐王最避讳的猫带到唐王眼前。

“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唐王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唐国国库亏空，也给不起什么赏赐。

唐王虽病愈，但依旧是那么慵懒厌世，他想了一想唐国实际情况之后，对云生离说：“算了。你救治有功，朕会赐你‘神医再世’四字牌匾。”

“……我不需要什么牌匾。”云生离对唐王这么说，拒绝了唐王。但，实际上，他非常需要这块牌匾。无论如何，唐王身为一国之君，所赏赐的牌匾都能令云家全族脸上有光好久。对一个没落的家族来说，没什么比这来得更有吸引力。

“那你想要什么？先说好了啊，朕未必会答应。”唐王强调。

云生离站在唐王面前，低沉地说：“我希望唐王陛下能救聂大人一命。”

“聂祎？她又怎么了？”

“陛下可曾记得不久前，聂大人曾自带棺木跪求唐王。”云生离提醒唐王。

“不记得。”他回答。

“……那陛下可曾记得，极乐之宴上，聂大人被异国使臣所折辱之事。”

“不记得。”唐王依旧回答，嘴角带着玩味的微笑。

“……”

为何唐王要说他不记得？这明明只是不久前的事……云生离不明白唐王的回应。

“唐王陛下，聂大人为此而感到很痛苦，你为何对此视而不见！在下不要任何赏赐，我只想要聂大人能够得救！请唐王陛下为聂大人正名！”云生离尽力在唐王面前保持理智，但在这一刻，却很难继续理智下去。

唐王笑了，仿佛听见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翻。云生离对唐王忽然大笑无法理解，但赤脚大仙就站在一旁毫无反应，好像早已习惯了一样。

“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陛下在笑什么？”云生离问。

唐王的大笑，让云生离想起了他第一次在赤涧的城见到唐王时，他对着变成了妖物的唐明廷也是这么笑的。

“聂祎那个人也真是有意思，哈哈哈哈……她本来就一无所有，又何谈失去什么。朕给了她一切。她的官位，她的权力，甚至是她的名字，统统都是朕给的，也因为这样我才那么信任她，我相信她不会背叛自己的再生父母。没想到，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啊。真有趣，哈哈哈……”

唐王于聂祎而言是个知人善用的君王，她因此爱慕于他。但是，唐王仅仅是将她当成一个被自己施舍的工具。聂祎从来没有被当作是一个人，。她对唐王而言只是个杀人技艺高超的护卫。

唐王也仅仅用另一种形式去玩弄她而已，和她以前所遇到的人本质上没有区别。

聂祎对云生离说过的话，忽然在云生离的脑中回荡着，“唐王赏识我，对我有莫大的恩德，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云生离冷笑了。原来，聂大人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君臣就只是君臣。

与其继续低声下气去求唐王为自己正名，还不如自己动手来得痛快。命运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最实在。

爱，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唐王陛下……聂大人是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她不是一件工具！”云生离对着唐王大喝。

赤脚大仙上前，按住了云生离，阻止他继续对着唐王无礼下去，万一惹怒了唐王，谁也讨不了便宜。

“你一直说要救聂祎一命……哈哈哈哈哈哈……”唐王仿佛觉得好玩，他说：“朕早就觉得她自带着棺材来求朕之后，行为就变得有些怪异。只是这些日子朕病得七荤八素，都把这茬给忘了。现在多亏了你的提醒啊……”唐王好像知道了什么，玩味地笑着。

唐王在政治上无为，是个名副其实的昏庸君王。但，他可不是傻子。

聂祎若无其事的回到宫中，不再提起她求唐王的那些事，那就必然另有所图。

“她想要为自己正名，只有两个方法。其一，她自尽以正清白。其二，杀死朕以正她之名。既然她将自己的棺材丢了，然后回来宫中……那就证明她选择了后者。”

唐王对赤脚大仙说：“立刻召回白羽，对外宣称朕已从神山归来。……还有，聂祎，赐死。”

聂祎，赐死。

“……！”云生离怔在原地。

唐王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性命有威胁的人。他信任聂祎，是因为她的忠诚，如果她不再忠诚，那么聂祎对他而言就没有用处了。

就算唐王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但，他始终是个无能的暴君。他不是明君。所以，失去聂祎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当初，他的父皇为了让他性命无忧，可是亲手在地方杀死了他所有兄弟啊。

他对他们的死感到麻木，甚至可以毫无感觉的住进这同枝殿。更何况，现在只是处决一个可能想要刺杀自己，又和自己没有关系的聂祎呢。

云生离忽然后悔了来找唐王解救聂祎的决择。

“唐王陛下，明明你的一句话就可以让聂大人得救，为何你要赐死聂大人？你为什么如此残忍！聂大人连一只猫都不如吗！”云生离无法克制自己，对着唐王责骂。

赤脚大仙依然站在他前面，不让他靠近唐王半步。

“人会奉承朕，然后欺骗朕、会背叛朕。但猫不会呀。”

唐王悠哉悠哉地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就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妙手回春。

之后，他用一贯的厌世神情，说：“你那么拼命要我帮聂祎，可是，你和她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吧。”

“朕看你也只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闲人而已。看在你救了朕的命，和让朕再见唐唐一面的份上，我再送你几个字。”

唐王又再次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闲事莫理。

之后，唐王从袖中拿出印章，在两张纸上都盖上了王印。

完成之后，唐王笑着拿着那两张纸甩手就扔在云生离脸上。这就是他救治唐王所能得到的唯一犒赏，除此之外，唐王什么也不会给。

原来，就算救了唐王一命，也不能对唐王给予的赏赐讨价还价，更不能作为救赎聂祎的筹码。唐王不是明君，他不会跟他讲道理的。云生离站在原地，紧握着双拳。

“白袍人，还不去？”唐王慵懒地催促着。

“……去哪？”他似乎有些错愕。

唐王用力拍了赤脚大仙的肩，说：“你这记性啊……”唐王将他的命令重复了一次：“立刻召回白羽，对外宣称朕已从神山归来。……还有聂祎赐死。”

“……”赤脚大仙站在原地不动，大概有好几秒，他才回答：“……好。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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