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纪灵的苦恼

然而这天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改变了纪灵的想法。

两人从甜品店走出来，已经准备回家了。在地铁站，总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着什么。

朝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一个穿着Lolita 洋装的女生，深蓝色的洋装、黑色的镶蕾丝花边的长筒袜、黑色的小皮鞋。女生的身材也不错，就是有点高了，踩在高跟皮鞋上一米七五左右？

总之是个帅气和可爱并存的lo 娘，在北京并非罕见，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这样大惊小怪。

纪灵很纳闷，但娜娜好像明白原因。她用胳膊肘戳了戳纪灵的腰肢，压低了声音说那个lo娘多半是个男孩子，也就是所谓的男扮女装。

“我是女生，或者是曾经是女生，所以女生的体型还是辨认得出来的。那个人看背影就知道是男生了，小灵不觉得‘她’的肩膀很宽么？”

经娜娜这么一说，的确纪灵觉得，这个lo娘的背影有几分像男生。但万一人家就是肩膀宽呢？光凭这一点判断可有点草率。

“不信的话，小灵自己去看好了，去正面确认一下。”

“这个……”

纪灵秒怂，说还是算了吧，再说人家是男是女他也不在乎啊。

“我就知道，”娜娜知道纪灵胆小。“还是我去看看好了，我对男扮女装这种事还蛮感兴趣的。”

于是娜娜就走过去，装作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瞥，接着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纪灵身边。

“乎……好紧张……果然是男生没错了，虽然化着妆……”

“那……对方漂亮吗？”

“还行吧，有几分女孩子的可爱呢，不仔细看也看不太出来。”

所以应该不是临时起意了，多半是经常女装出门的大佬，或者是内心本来就是女生的男生。两者区别有点大，虽然就外表看不出来。

同样的，车站里的人也不管这个lo娘有没有可能是跨性别女生，仅仅因为“她”穿着女装，就对“她”私底下议论纷纷，甚至纪灵隐约听到了“恶心”、“变态”之类的词语，心情是很难过很难过的。

纪灵的情况虽然有点特殊，但也等于是男生穿着女装了吧，总觉得那些难听的词语都是用来针对自己的，纪灵深深底下了头，左手扯了扯娜娜的袖子，说他们换个地方站着吧，他不想再待在这附近。

娜娜这次有点迟钝了，在她眼中，完全没有把那个男扮女装的lo娘和身旁的纪灵联系在一起，因为纪灵毕竟是被迫的嘛，而且他是完全变成女生了，不穿女装也不行呀。

就是这件事，让纪灵回家以后想了好久好久，关于男生和女生，关于社会对跨性别者的偏见，关于人有没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以及最重要的他往后该怎样生活。

显然，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是会反过来影响这个人的性格的。比如一个直男，直得不能再直的那种，如果被女朋友逼着穿女装，按照女生的方式生活一个月左右，那么渐渐地这个直男会不会性格上也越来越像女生呢？

纪灵觉得，这是完全可能的。

他想起一部电影，是最近娜娜推荐给他看的，讲的是一个医生为了给女儿报仇，把强了她的罪犯变性，然后身心都变成女人的故事。好像娜娜自从性转后，看了好多这方面的电影与小说，似乎是想从中汲取些许经验吧。

总之，虽然只是电影，但还是能反映出某些现实的。一个人如果按照女性的方式生活，久而久之真的会女性化！这对于纪灵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他此刻心里还是男性意识为主啊，万一三年后内心转变成女生了，那可怎么办！

万一那个时候，自己越来越女性化了，可是娜娜并没有改变，他们俩还怎么在一起啊？百合吗？（橘势大好也不错哦～）

纪灵不觉得娜娜是喜欢女生的女生，所以问题就在这里：他害怕现在的生活一旦长久下去，自己会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不是原来的自己。

纪灵来到镜子前，看自己的样子。

长发，好像比最初性转时更长了一点点，但浓密依旧，而且又柔又顺。皮肤呢？白皙细腻、吹弹可破，娜娜曾说她都不忍心触碰，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

还有体型，确实如娜娜所说，男女的体型有很大的不同，女生肩膀和腰肢都很窄，胯部和臀部很宽，大腿圆润，小腿细直，整个身子都绵绵软软的，因为体内脂肪的含量更高。

这具身体，就算是谦虚一点打分，十分满分起码也可以打七点五分吧，可惜纪灵不是女生，对于拥有完美的女生身体，他觉得这是极其莫名其妙的：明明想当帅气的男生，现实却是如此可爱的女生。

为了更仔细地确认，纪灵把衣服也脱掉了，只剩下上下面的内衣。这样一来，女性的特点更加一览无遗。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反正是自己的身体，而且家里妈妈也出门了，只有一个人在家，随便怎么看都可以。

……

纪灵的第一感觉，就是女孩子的身体真的太细嫩了，整体白得简直不真实，而且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毛孔。别的女孩子有没有体毛纪灵不知道，但是纪灵可是腿上胳膊上都没有汗毛，仅有细细的绒毛，摸起来还挺舒服的。

假如是别人，假如没有遇到过娜娜，纪灵恐怕会爱上镜子里的这个女孩吧……

纪灵又想起地铁站遇见的lo娘。

“她”经常被人家骂吗？经常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纪灵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因为据娜娜说，那个人的五官和体型并不天生就像女生。那种天生样貌像女生，同时内心也想成为女生的男生，网上有一个专属名词叫天赋党。娜娜说，以前的纪灵就有几分天赋党的意味，不过他并不想当女生就是了。

确实如此，纪灵即便样子性格都蛮像女孩子，心里是没有想要变成女孩子的意思的。

所以说命运还真是不公平啊，有的人灵魂出现在了错误的身体里，想要做回自己呢，却还得承受他人的误解与恶意。

其实，纪灵也是持有偏见的广大普通人中的一员。他没有娜娜看得那么开，也许不至于觉得那个lo娘是变态，但还是有点不敢看“她”，不敢直接面对。如果是娜娜，她一定会说那有什么呀，想穿什么衣服就穿呗，只要不违法就行了。

纪灵做不到，就算不违法就行了，他内心还是有某种近乎迂腐的道德感，提醒他男生应该有个男生的样子。这里，自然是不包括想成为女生的男生的，他们穿女装是很自然的，但是纪灵……

看着镜子里面，自己身上戴着的绣有小花的白色文胸，纪灵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明明是男孩子，却戴着这种东西……”

眼睛一酸，眼泪就这样掉下来了。纪灵手于是背到了身后，解开了文胸的扣子，把这件曾经让他满心欢喜的文胸脱了下来。

“还有这个内裤，也不要了……”

内裤也扯下来，纪灵回归了人最原始的状态，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穿女孩子的衣服了，他要做回“自己”。

可惜这个决定没能保持多久，因为人总不能永远不穿衣服，第二天早上纪灵给娜娜打电话，拜托她帮忙买几件男装回来。娜娜听了以后非常不解，问纪灵要男装干嘛。

“因为我觉得，我一个男孩子实在不能再穿女装了……”

娜娜没有回复，啪地挂断了电话。她生气了？纪灵心里忐忑，二十分钟后就听见玄关传来门铃声。

连睡衣也没穿（因为是女式的），纪灵只是裹着被子来开了门。

门外娜娜气冲冲的，门一开就一把抓住了纪灵的肩膀。

“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纪灵被吓住了，肩膀被娜娜的双手紧紧攥着，都有些生疼了。

“幸好……”

娜娜长出了一口气，说她还以为纪灵擅自把头发剪掉了呢，看见头发长度没变，这才安下心来。

要不是娜娜提醒，纪灵还没想到剪头发的事。为什么要剪头？当然了，男孩子很少很少会留披肩长发，娜娜会有那种想法也是自然。

总之，姑且先让娜娜进屋吧。妈妈还在睡觉，两人轻手轻脚地来到纪灵的房间。娜娜质问纪灵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觉得……我毕竟是男孩子嘛……”

“男孩子又怎么了？我也知道小灵你是男孩子啊？”

“那你不觉得，一个男孩子穿这种东西……”纪灵指着收纳箱里的文胸。“……有点太变态了么……”

娜娜忍着不发脾气，耐心地问纪灵怎样才叫不变态。

“起码要穿回原来的衣服吧……”

娜娜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小灵啊，首先你不觉得以外在的东西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心，这是一件很肤浅也很愚蠢的事情吗？难道那些反串表演的艺术家，他们也是变态吗？”

“可我又不是为了表演……我怕……”

“怕什么？怕被人家说？”

“嗯……虽然我知道，不应该在意别人的目光，可我就是做不到……”

纪灵的表情楚楚可怜，娜娜呢，也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毕竟她还不是一样，一直以来都接受不了男生的内衣，所以包括现在也是穿着女式内裤，虽然很紧，但这样心里会有安全感。

“好吧，也许我也没有资格说你，”娜娜说。“如果是这样小灵就别穿女装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会支持你的决定。”

“真的吗？”

纪灵深受感动，泪眼婆娑地望着娜娜。

“别这么看着我啊，不然我也要哭了……”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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