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哭泣的小阮

对于小瞳而言，这个星期一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早上，在轻微的刺痛感中他醒过来，发现这种痛感原来是因为睡觉时不知不觉压到了胸部，于是感到特别无奈。

不知道别的女生都是怎么度过的，小瞳几乎从没和女生交谈过，十三四岁的男生女生简直就是活在两个世界，唯一的交集就是男生对女生恶作剧的时候。

要是能有人告诉他，说每个女生胸部发育期间都会这么疼痛敏感，小瞳心里可能也会平衡一些。但那样的前提是，必须告诉大家自己身体的事，这是万万不能的，小瞳的打算是掩饰到底，能拖一天是一天。

起床，洗漱，吃早餐，每天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以往他很期待星期一，因为星期一有体育课，可以好好踢一场足球了。然而自从身体开始女性化，力气也没了，踢球的欲望也呈直线减弱。害怕踢球时被发现是一个原因，对足球本身也渐渐失去了兴趣是另一个。

吃过早餐回到房间，小瞳需要面对的是今天最大的难题：缠纱布还是戴文胸。

文胸的话，昨天试戴了一天，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而且他肯定自己被发现戴了文胸。昨天从电影院出来，周围人还是那么多，感觉大家好像都在看自已似的，心里特别虚。

后来因为文胸都被汗水弄湿透了，小瞳不得不去卫生间把文胸脱下来，这样一来，更尴尬的是再穿衣服的时候，可以隐约看到凸点。真是穿或者不穿都尴尬，最后小瞳只好忍着闷热重新套上三层衣服，一旁的小阮又是心疼又是嘲笑的，说他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说的简单，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啊！

最后小瞳决定，果然还是缠纱布吧。这样虽然小阮可能会不开心，但毕竟是最保险的方法了。

但今天早上来到学校一看，小阮却没有坐在身边的座位里。本来平时，每天都是小阮先到，小瞳到学校的时候就看见她已经在座位里自习了，等他坐在她身边后，她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调侃一句来得好晚哦。

今天没看见小阮，小瞳感觉有点奇怪，一种直觉（也许是女生的直觉吧）告诉他，事情绝对不是小阮路上堵车这么简单。

于是他心里忐忑地等啊，等啊，到了快七点钟头，老师都准备要开始例行晨会了，小阮还是没有到校。

偏偏上学时，小瞳是没有带手机的，因为父母不允许，于是就算想和小阮联系也没有办法。

小瞳真的担心起来，生怕小阮在路上遇到意外事故，听老师在讲台上讲话也听得心不在焉。包括接下来的第一节课，幸好他没有被叫起来回答问题，不然一定会被批一句上课走神。

挨到第一节课下课，小瞳问朋友借了手机，登了QQ发消息问小阮在哪里。没有立刻收到回复，小瞳只好拜托朋友，如果小阮回QQ 了，请第一时间通知他，就这样上了第二堂课。

他还是挺信任这个朋友的，因为这个朋友同时也是小阮的朋友，一个有点呆呆的学习很好的男生，不用担心他拿自己的QQ干坏事。

等到第二节课下课，小阮终于回消息了。她说她在哪里哪里，是个她和小瞳一起休息过的甜品店。

于是小瞳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没有出车祸就好。所以小阮为什么不来学校呢？小瞳心里的紧张并没有完全消散，还是发生了什么的，他想，于是回给小阮说，他马上就过去。

“我没有手机，所以小阮就乖乖在那里等我，好么？”

“好……”

小瞳于是向老师请假，说有急事要离开学校一趟。

“什么急事呢？胡乱找个理由可不行，学校要对你的安全负责的！”

老师说的也很对。其实小瞳也可以偷偷溜出去，但那样到底不符合他的性格。小瞳虽然调皮，但很少真正违背规则。这是足球运动员的自尊心：在球场上一定要遵守规则，光明正大地击败对手。

幸好小瞳还有一个杀手锏。

“其实……有件事我老早就想对老师说了……”

小瞳把自己身体的事对老师说了，然后说他现在就是要去医院检查。

“这……”

老师当然不相信了。也不能怪她，一个不到三十岁的老师，迄今为止几年的职业生涯中还是头一次碰到以这种理由请假的学生。

“真的假的，叶瞳同学可不要骗我！”

老师一副女孩子被男友欺骗似的表情，让小瞳觉得特别无奈。幸好办公室没有其他人，小瞳干脆就解开校服的拉索，像上次在卫生间让小阮看自己那样，让老师看了他缠着纱布的胸部。

“如果老师不相信，请你亲手摸摸看吧……”

也许是小瞳羞红脸的样子和坚定不移的神态，老师并没有亲手摸摸，就被他说服了。她开了请假条，并在上面签了字。

“看过医生后就回来，另外记得要医生也在这张单子上签字。”

“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小瞳深深鞠躬，心里想着人生真是无常，这么“倒霉”的事情想不到也有好的一面。他飞快地穿好衣服，靠着请假条来到校外，然后搭出租车来到那家甜品店。

一路上都没有花多少时间，很快他到了店门口，通过橱窗看不到小阮，但一走进去就看见她正趴在最里面的桌子上，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看起来似乎正在抽泣。

“小阮……”

小瞳走到她身边，轻唤着她的名字。

一听见小瞳的声音，小阮就抬起头来，果然已是泪水涟涟。

“小瞳！”

小阮哭得更厉害了。小瞳坐在她身边。她于是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父母……他们……他们……”

小阮哭得说不出话来，小瞳则轻抚起她的后背，安慰她说不要紧，慢慢说也可以。

于是小瞳得知，原来是小阮的父母发现了她女装的事，不仅把所有衣服都丢掉了，甚至强行剪坏了她的头发。那可是她留了一个多月，才好不容易有一点点女孩样的头发呀！小阮把头发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但是……

她想摘掉棒球帽让小瞳看。小瞳摇摇头说没有那个必要，不想牵扯动小阮撕裂的心。

“小阮无论什么样子都很美呢。”

“不是的……不是的……”

“真的，小阮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

小阮摇头，说起码没有纪灵姐姐美。

“你们是两种类型，”小瞳抱着小阮安慰她说。“纪灵姐姐的美是完美型的，我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在普通人中小阮是最好看的了。”

小阮还是摇头，但情绪因此稳定了好多。果然女孩子最需要听的就是安慰人心的话语，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大道理。

假如这个时候，小瞳说了一大堆大道理，小阮恐怕就连世界上最后可以依靠的人也没有了。娜娜哥哥和纪灵姐姐虽然很好，但毕竟和自己稍微隔着一点距离。只有小瞳，只有小瞳可以百分之百走进自己的内心，小阮这样想着，又把身子往小瞳身子里靠。

这时她的头撞到了小瞳的胸，有点惊讶，然后想起来小瞳现在已经不是男孩子了，至少不是百分之百的男孩子。但这丝毫没有关系，她喜欢的是小瞳的人，和他的生理性别五官。

“小瞳是逃课来找我的吗？”

哭够了之后，小阮冷静下来，转而开始替小瞳担心起来了。

小瞳早知道会这样，所以才一定要去请假，而不是莽撞地翘课。他把请假条给小阮看。小阮惊讶地问他已经把那件事告诉老师了？

“嗯，告诉了，反正早晚也隐瞒不下去。”

“老师怎么说？”

“她挺惊讶的，但是没说什么，应该是支持我的吧。”

“那就好……”小阮默默点头，同时感到不哭了以后再倚靠在小瞳身上有点不成体统，因为此时此刻两个人都是男孩子模样，店里面好多人也都在看他们。于是小阮打算好好坐直，但小瞳没有允许她那样。

“再等一下吧，”他说。“再让我抱抱你，好吗？”

“嗯……”

红着脸小阮点了点头，两人就那样一边抱在一起，一边说着悄悄话，完全没有畏惧别人的目光。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此前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发现了我夜里洗好偷偷晾在房间里的衣服吧……我觉得也有可能他们早就怀疑不对劲了，倒不至于是发现了我在家里偷穿女生内衣……”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想不到他们会把你的衣服都丢掉……真是太过分了！”

小阮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唯一的儿子说要当女生，他们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他们是很传统的人……”

“我说是老古板！都是二十一世纪了，竟然还这样压抑人性！”

“这么说也行吧……”

小阮微笑，和小瞳一起说父母的坏话让她感觉蛮惬意的，再就是刚才崩溃的情绪哪怕得到了一点点甜头，那种甜也会千百倍地鲜明。

事实上，认识小瞳两年半了，这个上午是他在她眼中最帅气的一刻。就算没有此前那两年半的铺垫，小阮想，光是这一刻就足以让自己爱上小瞳了。爱情其实可以非常简单，或者说，所有的爱情其实都是一见钟情，剩下的就是看爱情能不能度过名为生活的考验了。

不管什么问题，两个人一起面对就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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