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归的日和

下午，四个人一起来到医院，目的是给请假条添上签字。

去的是上次的医院，看的也是上次的医生。这位美人医生记得他们，欣然答应帮这个忙。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做检查，事实上娜娜拜托医生检查下纪灵的身体，想找到她痛经如此厉害的原因。

“那么你想查什么呢？”医生问娜娜。

“就是想看看小灵有没有妇科病什么的。”

“很关心女朋友嘛，小伙子很体贴哦。”

“还好啦，嘿嘿……”

娜娜和医生很合得来似的，医生于是帮纪灵做了一个小检查。幸好是小的，不需要脱内裤。纪灵本以为所谓的检查，就是脱掉下装躺在特制的床上，两脚分开夹在架子上，摆出一个羞耻的M型，任由医生和护士观察。那样的话他宁可痛死！

结果医生只是简单询问了下，然后让纪灵嫌弃上衣摸了摸肚子，连B超也没做。她说，纪灵这个年纪很少会得妇科病，也就是说痛经基本上不会是病理性的，大多都是原发性痛经。纪灵问什么是原发性痛经。医生回答：就是天生会痛，治是治不好的，只能靠注重饮食和作息，以及坚持锻炼来缓解。

“另外就是生过孩子后，原发性痛经会减弱很多，不过对你来说生孩子还太早，对吧？”

“嗯……”

“总之，如果真的痛得厉害，我可以给你开一些止疼药。记得痛经前一个小时吃，一片就够了，可以极大地缓解疼痛感，不过像现在这样已经开始痛了，再吃药也没用，所以你自己掌握好提前量，算好周期时间。”

“那个……”

纪灵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这次月经推迟了一个月的事告诉了一声。

“也正常，你现在才十五岁，周期容易不稳定，而且月经是否准时，和情绪好坏也有关系，所以要注意保持心情平和，摄入清淡的饮食……再不懂的就回去问问妈妈，来问我的话可是要收费的哦，而且还不便宜呢。”

医生笑起来。纪灵呢，他可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医生，心里对她很是敬佩。临离开时纪灵拿出两张请假条，拜托医生在上面签字。医生也是很爽快，没有多问什么就签了。之后她送纪灵离开诊疗室，外面三个小孩正在聊天，看着他们医生不禁感慨时光的流逝：仅仅是弹指之间，自己也曾是这般的花样年华呢。

从医院出来，四人两两分开，各自回到学校。把请假条交还给老师，下午的课也仅仅是错过两节，在漫长的人生中，错过一两节课真的没有什么。和父母吵架、遭人欺骗、不被喜欢的人喜欢，所有这些都只是小事，一时的难受在所难免，但之后太阳依旧会升起。

这话主要是对小阮说的。她经历的痛苦别人无法想象，哪怕回到学校后，也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责备了一番。

但她没有掉眼泪。如果没有遇到娜娜，没有和她聊过那一番话，这次被老师责备她一定会哭。现在没有，说明她变得更成熟了。不仅是心理上，生理上小阮也即将迎来十四岁的生日。

她和小瞳一样出生在十一月。她的生日还比小瞳大一点，是十一月十五号。小瞳是二十号。生日相近正是当初两人相熟的契机。唯一一点让小瞳不满意的，是他竟然比小阮小五天，这样一来就变成弟弟（其实是妹妹～）了，有点小烦。

但说实话，小阮确实比小瞳心智更成熟，更像哥哥（姐姐），所以渐渐小瞳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平时一起玩的时候，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年龄感。这点班上大家都一样，就算大两岁，只要是同年纪的，感觉就像是同岁的朋友。

不过生日还是生日，尤其在小阮遭受变故的现在，这个生日越发显得珍贵。纪灵和娜娜也都知道小阮要过生日了，所以回学校的路上就在讨论送小阮什么礼物好。

“因为她的衣服都被扔掉了，果然还是送衣服吧？”

纪灵这样说，娜娜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看不行呢，衣服我们又不知道小阮妹妹的尺码，万一买不合适了怎么办？还是化妆品比较好，我们可以送她一整套化妆品，和衣服比起来也是化妆品比较贵，小阮短时间内恐怕买不起一整套呢。”

“也是，娜娜说的有道理。”

正好明天就是双十一，电商和各大商场会有一次大打折，趁这个机会买入礼物的话，也能剩下不少钱。不只是纪灵和娜娜有这个想法，小瞳也是这么想的。他自己呢，因为前段时间购买内衣，零花钱几乎都花光了，想送小阮礼物也只能挑打折的时候。

这晚，放学后他陪小阮回家。他本来担心小阮不敢回家，但小阮表现出的勇气让他佩服。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输给想要改变我的人的。”

小阮微笑着，在小区入口和小瞳挥手道别。

“另外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找到了我，我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

小瞳脸红了，喃喃地说他也没特别做什么。

小阮摇头。

“不是哦，小瞳真的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动。”

再次道别后，小阮转身走进小区，然后又转过身来隔着栏杆朝小瞳挥了挥手。她转身的样子很美，而且很像女孩子，唯独可惜的是她没有穿裙子。如果是像纪灵姐姐那样穿着百褶裙，小瞳想，那么转身的一刻一定会更美吧。

今天纪灵身穿水手服的样子，深深地停留在小瞳和小阮的记忆中。小瞳是感叹，小阮则是羡慕，她发誓要考上纪灵姐姐所在的中学，这是此刻她唯一的目标：如果无法变成女孩子，那么就先努力学习吧，学到足够独立的知识后再凭自己的力量完成蜕变，那样谁也无法再说什么。

所以，世上的事其实也没有多复杂，无非是做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至于小瞳，和小阮分开后他又坐公交车来到商场，花掉所有积蓄为小阮买了一条裙子作为礼物，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生日也要到了。

另一边，纪灵和娜娜也放学了。和上次来大姨妈时一样，娜娜拜托了自家的司机开车来接。之后娜娜打算一个人去选礼物，说什么也不同意纪灵一起。

“来大姨妈的人就好好回家休息！不要逞强！”

她的语气如此强势，纪灵无法反驳，只好乖乖照办。幸好之前经血下来以后，疼痛稍有缓解，不然纪灵恐怕又得去医务室躺一个下午了。

车子来到纪灵家门前，娜娜吩咐司机稍等她一会儿，然后陪同纪灵上楼，一直把他送到家里面才安心。

临别，娜娜吻了纪灵的额头，要他千万好好休息，有任何不舒服了就打电话给她，她会立刻感到。

纪灵想，如果是真的女生，被男朋友这样宠爱着，心里一定像吃了蜜一样甜吧？事实上他心里真的很甜，但他估计真正的女孩子一定还会更甜一点，因此不免有些失落，因为自己虽然变成女生了，终究无法体会到原汁原味的女生的那种感觉。

但真的有原汁原味的女生吗？送走娜娜后，纪灵躺在床上想这个问题。

“女孩子……女孩子难道不是一点点变成女孩子的吗？开始是明明男孩女孩都差不多，然后从某一个时刻开始惊觉自己是女孩，于是向妈妈讨裙子穿，讨口红涂嘴唇……”

如果是这样，自己和真正的女孩子也许并无区别，所以我感觉到的就是真正女孩子感觉到的？

纪灵忽然害怕起来，怕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完成了从男生到女生的转变，怕将来可以变回原样时，反而会感到不舍。

“不会的……怎么可能会不舍嘛……”

纪灵摇摇头，试图赶跑心里的念头，无奈念头就像扎根一样，怎么也赶不跑。他在想，一个女孩子第一次来月经，也就是初潮的感觉，是否其实和他两个月前初次来月经并无区别：都是突如其来、令人慌张，都是疼得要死要活，都是有朋友或家人或老师的陪伴，都是被科普了好多好多知识，然后第一次用上了卫生巾……

包括别的事情也都一样，第一次戴胸罩，第一次化妆，第一次穿带跟的鞋子，越想纪灵越觉得，自己真的是切切实实体验了一回女孩子的感觉。

但总算他可以安慰自己，他始终不算原生的女孩子。打一个不恰当的比方，同样是盲人，有的人生下来就眼盲，有的人却是后天遭遇事故。对纪灵来说，他就是后天遭遇“事故”的类型，之前男孩子的记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全都好好地保留在脑中。但唯其如此，当一个拥有男孩子记忆的人一点点习惯了女孩子的一切，这个过程是更加令人羞怯的，就像一个后天的盲人对黑暗会更有感触……

“这么说来，难道我比真正的女孩子感受更深？难道我感觉和经历到的一切，其实是远超过一般女孩子的？”

这个念头在纪灵的心里萦绕了好久好久，直到腹中撕裂的疼痛传来，然后是下半身熟悉的湿润感觉……

不用拉下内裤看，纪灵知道又该换卫生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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