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离别的日子。
彩在离开山上的时候,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到现在为止所做的,不过是等待清晨来临后,在王的房间里留下一封道歉的信、然后就此离开了住上几天的地方。
对方在睡醒之后,会不会愿意去看书信,这点彩实在说不好。
她在昨晚结束散步、返回房间里的一刻,就发现王已经睡下了。
那个人脸朝着墙壁,只把背影呈现出来。
随后不久,彩也躺到了床上。
虽然没人这么要求,但她仍然本能地这么去做。
入睡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两个人谁也没有去喊对方、直至某一刻,不知是谁的呼噜声先响了起来。
晚上都无法开口的话,到了白天就更难说清楚。
拉开窗帘并下床的那刻,彩觉得不能简单地一走了之。
于是她使用房内现有的材料,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语,详细记载在上面、制成了一封书信。
临了出房门的一瞬,她感觉到背后某人的视线;
当彩下意识回头看去,却发现王依然躺在床上、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彩觉得自己是产生了错觉,于是在进行几次深呼吸、疏导好自身情绪后,才轻轻将房门关上、蹑手蹑脚地渐渐远去。
从山顶来到山腰,途中彩想过要跟认识的魔族打一声招呼。
但她终究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正如没有勇气待在那个人的身边。
彩断定自己就是个胆小鬼,觉得这样的她,没资格去获得快乐的生活,到最后也必须是哪来的回哪去。
由于不需要道别,沿途的速度自然会变快。
转眼,山道的入口位置,与她之间的距离就剩短短几步。
『你真的要走?不是在开玩笑?』
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
当初彩在上山时,和她第一个相遇并给出帮助的大姐姐,现在又在与那时相同的动作中,自半空拍打翅膀降落回地面。
『我是真搞不懂你这个人类的心思,居然舍弃这么一个山清水秀的新家,难道住在这里不好吗?』
彩没有把要走的事大肆宣扬,然而被她称作“大姐姐”的小鹰,却依然在这时、时机恰当地堵在入口处。
彩完全有充分的理由,猜测这件事是王告诉大姐姐的。
这样也许更好。
王如果愿意将一些秘密、不避讳地告诉大姐姐、就能从侧面证实二者的关系很好。
虽然没有更为有力的佐证,可彩无疑是变得比刚才安心了一些;
她想着:
就算今后那个人的身边没有自己,只要大姐姐还在,就肯定不会感到孤独!
安抚下焦躁的内心后,彩正对着小鹰、将唇角两侧的笑容延伸了些许:
『大姐姐今后要和那个人好好的!』
小鹰对彩的善意不屑一顾、掀唇反问:
『你以为今后能和我们斩断联系?』
『我从来没有那种想法,这段日子的回忆,我会一直牢记在心里......只是在那时,我未必一定要在你们的身边。』
『哼,自说自话......不过算了,我来这里并不是要阻拦你,也不会是有多少挽留的话,非得挑在这个时候去说。』
『大姐姐开始讨厌我了?』
『不,我不多说话是因为相信,我相信你在不久后,肯定会再次回来!』
这件事连彩都不能保证,小鹰却说得如此肯定,就好像能预知未来似的。
『希望大姐姐说的是对的。』
眼见小鹰没有拦路的意思,彩便从她的身旁一侧走了过去、留下那句没多少底气的话。
沿着与来时相反的路线,少女笔直地往出生的地方走去。
依照她的感知力,并无法察觉那道从后方跟随上来的人影......
只用上很短的时间,那座熟悉的村庄,便再度映入当事人的眼帘。
在村外看不见哪怕一位村民,算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毕竟若非是在需要的时刻,村民们绝对是连外出一步都不愿意。
只有一点比较奇怪!
原本在村子入口处,理应有一扇铁门进行阻挡;
然而在今天,彩却没有见到那扇门,感觉整个村子一下子卸除了所有保护,放任着谁直挺挺地走进去。
『我回来了。』
仿佛穿过自家的大门,彩对村子本身发出一句问候,接着有所警惕地走了进去。
她不能做到过去那样的镇定自若,因为村子里散发出的氛围,让她莫名感觉到了险恶。
是不是有谁来过村子?
这一疑问化作的阴影,悄然笼罩于少女的心头。
如果有谁肯光临这个老旧落后的村子,本身就是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更不要说:
那个在彩臆想中进入村里的人,令她的情绪也受到了一定影响。
当下这个时候,彩便是一边寻找认识的街坊邻居,一边去注意不要和“某个人”相遇。
村里本身并不算大,只要有心就不难寻找到熟人。
很快地,彩就在一个并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位以前见过的女性。
『早上好!』
彩一大早就起来了,将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去吃的现在,去称之为“早上”,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听到喊声的旋即,那位女性的肩膀,用算得上露骨的剧烈动作、狠狠颤动了一下。
彩正纳闷自己有没有那么吓人,街道两侧一户户的屋门,就像商量过似的全数敞开。
咚咚咚咚咚!
在连续的掀门声音之后,每户人家中,都可见一位或者数位村民,迈着利落的步子大步走出。
那些村民不分男女老幼,个人目的皆十分明确,全都是奔着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来。
彩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上千人顷刻包围;
四周可供回避的道路,都被这些人层层围住,连只流浪猫都未必能挤进来。
怎么了
---彩没等来张开嘴的机会,额头位置便感受到强烈的疼痛!
她伸手碰了一下前额,放下手臂时察觉手心黏糊糊的;
等她摊开手掌这么一看,发现掌心沾满了新鲜的血液。
清晰的血迹既然不是别人的,想当然就会是她自己的!
彩觉得眼前变得模糊了些,自眼前垂落的刘海末梢,因鲜艳的红色变得刺眼、一并染红了彩的部分视野。
造成这一切的唯一原因,便是从某位成年男性手中,用力抛出来的一块石头;
如今那块“武器”,就滚落在彩的脚边;
而在相对的方向,那位男性的掌中,仍然还有几块石头没有扔出去。
自己遭受这种待遇的原因,彩是不会去问的;
她如今只想赶快远离人群,但时间方面似乎有些迟了。
既然用于包围目标的圈子已经形成,其他人又怎么可能给她离开的机会?
村民团团围上,将彩自由活动的空间进一步缩小;
人们开始朝她砸东西,手中没有东西的孩子,则用尽难听的语言对她进行辱骂;
每个人都成为了加害者,这里没有无辜,只有欺凌与被欺凌的区别。
在远离了冲突的不远处,促成当前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彩的哥哥幽,始终冷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若不是得到藏于暗处的幽的授权,村民们的做法绝不会这么过激。
妹妹痛苦的样子,幽到今天才算是第一回看见,意识当中不免觉得有些新鲜。
幽想让妹妹更痛苦一些,因为只有这样,对方才会放弃一切幻想、老实地跟着他去往王国。
在幽的想法中,断言“妹妹必须跟着哥哥”、“妹妹必须服从哥哥”;
除此以外,妹妹所展现出来的一切感情,全都是毫无必要的!
在村民们将拳头施加在妹妹身上前,幽觉得自己是时候出场了。
如果他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站在妹妹面前,将那些邪恶的村民全部打走;
假如最后是这么个结果,他说不定就能让自己的形象、在妹妹心目中变得高大起来;
如此一来,幽渴望的目的便算初步达成。
可是“人不遂人愿”!
正在幽计划好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骤然出现。
变数引起了变化、造成这种变化的,是一个不请自来的人......
砰砰砰砰砰!
一连五声闷响传来。
彩注意到时,发现后方人为形成的包围网附近,有数位村民,就在她的眼前飞了起来。
一道身影以着狂暴的动作,挥拳将那些人悉数揍飞;
凶狠的力道将牙齿打断、握紧的拳头表面充斥着血痕,令得被揍一方发出死亡般的哀嚎。
那道身影突破村民对彩的包围,一闪之际来到她的身边。
“咻呼”一声,身影所代表的那个人,将少女牢牢护在挺直的腰板后面。
现场响起了恐怖的吼声:
『刚才有谁动过手?出来!』
泛红的瞳孔令得残酷的意味扩散出来,深深地在每位加害者的头脑中,造成了挥之不去的血色阴影。
与自我意识满满的哥哥不同,对那位忽然出现的人来说,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没有经过计算。
可以这么说:
刚刚的突然一幕,仅仅是那个人在血液涌入脑子后,所做出来的一次冲动之举。
理性什么的都见鬼去!
如今那个人只知道要站在这里,只清楚从现在开始,任谁都不能再去伤害背后的那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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