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大地被掀起的扬尘所笼罩,辽阔的战场上、于士兵们横七竖八倒着的大路中,两道重叠的身影往前飞奔着。
下方的那道身影是大型犬,坐在它背上的少女,是在刚刚那一刻、才找回“自己”的彩。
虽然老大命令过多次,可身为忠实的小弟,大型仍然选择抗命,个中原因乃是忠诚。
哪怕脑中的记忆模糊不清,但作为被魔族“引入歧途”的少女,彩依旧奔赴此地,其中缘由乃是牵挂。
她衣衫沾红、手执流光般的银色十字剑,目光坚定的乘坐在坐骑背上,奔着心中决定好的那个地方而去。
流转的银芒仅此一道、剑锋之前则竖立着千刀万刃;
不同武器所代表的两色光芒,宛若夕阳时分,夜与日的两极对应。
双色光芒互相辉映之际,如花瓣飘过的姿影进入近前、于挥剑中引得两股光芒流动开来。
缠绕的兵刃撞击之时,似是飓风那般冲天而起,生生撕开一条曲折小径。
凭借着行动力的优势、以及手中三尺锋芒的锐利,彩一跃深入战阵深处、一往无前的突入进去。
战争形势的确发生了变化。
幽此前最为得意洋洋的,便是王孤立无援、以一己之身对抗全军的现状。
本来,幽断定难缠的对手仅仅一人,王亦认为不会有谁来帮助自己......
两人相似的确信,在上一刻遭到粉碎、心声由此产生强烈的荡漾;
其中,王的眼睛越睁越大。
混沌的眸子不存在焦点,那双眼睛似乎从身前十数排的人墙中穿去,自跳动的尘埃上透过,遥遥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要来......明明是希望你滚得越远越好,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还要回来?』
由于距离问题,王不确定自己的喊声,是否能远远扩散出去,进入彩的的耳朵。
因为想让她听到这句话,半倒在地上的身影咻然站起、经由血迹而透得湿润的脊背完全挺直。
好似身上十数道的骇人伤口是假的,王在稍后执剑前奔,脚下步伐不快、每一步却都深入地下。
士兵们刚被乱入的彩,给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猛然又留意到王的这一反应。
前一瞬还气息微弱的垂死猎物,在如今站了起来,这还了得?
士兵们哪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支小队马上从阵型中剥离出去,摆出群殴的架势围攻上前;
他们打算趁着猎物重伤的机会,来彻底扬眉吐气一番。
凶狠的兵戈直刺而至,一如恶狠狠的人,将王周身的进退范围给封锁住。
士兵们或许有慢慢折磨猎物的兴趣,“猎物”却没那么好的兴致,来跟这些家伙浪费时间。
『都给我滚开!』
咆哮的吼声中,剑刃猛然砸下,如星陨坠地掀起一阵轰隆;
一击之下,沿途挡路的无论是人或者武器,尽数在下一刻遭到轰飞。
虎老余威在、人伤气势骇。
哪怕是在重伤状态下,一旦当事人动起真怒,就远不是几百上千人,所能阻挡得了的。
说来也奇怪,此刻王应该使不出丝毫力量,然而前一刹那的暴怒之威,是真的在各种意义上令人瞠目。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在安全地带观战的幽,能清晰的看见:
目前战场上的两个人,正凭借声音相互缩短距离,再过一段时间便会正式汇合。
若问心情,幽自然极为不爽。
他站在自身的视角,能依稀见到胸前戴着十字架的少女,正为了拯救魔族首领,而不惜代价的急速靠近。
那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
仔细想想也是足够讽刺。
毕竟,哥哥千方百计除掉的人,恰好是妹妹想尽办法要去施救的对象。
别说兄妹有着相同的思绪,从意志到实际做法,两个人根本是互相对立。
这一点令幽无法忍受,他断然不希望妹妹和死敌待在一起,为此就必须把两人拆散开来。
刚好这个时候,负责传令的将领凑了过来,小声询问幽的决定:
『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少女很麻烦,弟兄们为此产生了不小的损伤,大人是觉得怎么处置才好?』
『你们不择手段的去对付就是了,别事事都来问我......不过注意,我要活的。』
闻听此言,将领当即露出为难的表情,双腿在原地扭动,弱弱的表示:
『那个女人的气息波动不强,但是气势很可怕。大人要我们将她毫发无伤的带来,可能有些难办。』
『你的耳朵白长了!我什么下达过让你们将她无伤带来的命令?
『咦,难不成大人的意思是......』
『对,我允许你们使用狠一点的手段把她带来,只要你们确保她在来到我面前时,还能保留有一口气!』
言外之意,便是半死不活的俘虏也行!
当幽将要求最大限度的放宽之后,将领一下子就觉得差事好办多了。
此人马上传令,把主帅的命令通告全军,于是原本拿不定主意的士兵们,当下便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做。
从这一刻起,属于彩的考验才真正到来。
她之前能一路前进到这里,跟采取突然袭击的战法,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是所谓的“袭击”,只能在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付诸行动;
起初,士兵们没料到不速之客的到访,加之大型犬的奔跑速度十分之快,这才有了最开始的狼狈样。
现在呢?
士兵们反应过来,不再为突来的敌人感到惊慌,更被幽授予了一定权利,一个个地都认真起来。
在彩和大型犬驰骋往前的某刻,大量的泥沙从下方席卷上来、一根粗壮的铁链飞探而出,一举捆上那粗壮的脖颈。
大型犬不等挣脱束缚、便被后方十数员攥住铁链的壮汉、给整个抬起至半空;
顷刻间,彩便与它同时落在地上。
咻咻咻咻咻咻咻!
另有数根铁链紧随其后、依次缠绕向倒悬在半空的大型犬、七八个下层将官,分别拘束住脑袋以及四条腿的部位。
『小狗!』
『大姐头不要过来,这些家伙我勉强还应付得来......接下来我无法带你前进,老大就拜托给您了!』
铁索部队困住了大型犬,其余士兵高举手臂、打算通过投掷铁枪的方式,将彩困死在此地。
大型犬赶在那些人的计划得逞前,聚合全部力气于躯体、自身犹是化作一块巨石、强行突破拘束重砸往地面。
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躯体猝然砸落,以血肉之身击碎了大地一角、导致密集如蛛网的裂痕缝隙,不可避免的于地表扩散。
大型犬撞得头破血流,在震倒周边士兵的同时,自身也由于伤势过重而昏死过去。
托它舍身一击的助力,彩得以绕过大军的中端部分、朝向最后的阻碍穿梭而去。
用于阻隔两人的军阵,当前还剩下七层。
令人眼花缭乱的诸多兵刃刺来,没有多少力量的彩,只凭借脑海里的战斗经验,竭力地和许多人周旋。
王不可能来帮她,因为前者已是想尽办法,拖延了整整半数的士兵,实在无法再独自杀来。
跟以前的经历全然不同,如今,彩只剩自己可以依赖。
她明白:
如果自己继续往前走,很有可能不等来到那个人的面前,就会倒在血泊里。
可那又如何?
如果换一个人,心中恐怕已经生出怯弱情绪,甚至萌生了打退堂鼓的念头。
但在彩的心中,却没有恐惧,相反心中存在着一片淡然。
有些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彩曾经告诉大型犬,说她希望和那个想不起名字的人死在一起,这句话无疑动了真情;
到了此时,那抹自心底深处涌现的冲动,仍然能激励一双腿的朝前踏步。
一步一挥剑、一剑斩一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善良得无可救药的修女被埋葬在过去;
如今出现在这里,拼了命的舞剑之人,是肯为了一个守护的念头,不惜亲手夺取性命的少女。
汗水浮现在她的额头上,体力有限的双腿已然感到力不从心,然而跨出去的步伐仍旧稳当。
身体被铁器击中不要紧、关节部位抬不起来不要紧、鲜血溢出不要紧。
她抱定一个信念并倔强到底,跨出步子挥出十字剑、然后重复之前步骤,中途时不时地也会被敌人的武器命中。
王看不见彩,却通过时不时响起的撞击声,隐约觉察到什么,万分焦急地大喊。
两个人看不见对方,只有喊声彼此入耳:
『这里不需要没用的小女孩,你给我走!』
『不要!』
『你胆子肥了啊,都敢不听我的话了?』
『我都想不起你是谁,为什么还要听话?我不听!』
两人从未爆发过如此激烈的争执,也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在意对方。
不久前开始,彩的脚下就多出两抹红色;
这抹颜色很浓,即使不仔细看也能发现;
似是夕阳的所有颜色聚于此处,导致战场之上赤色流溢,看起来可谓血色凄凉。
当持剑的手难以抬起,从口中呼出的气息染上鲜红,彩心中的愿望却越来越坚定。
就算不能活着到那人面前也没事,至少,她希望能和最在乎的人死在一起。
若能如此,便了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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