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天意

同一天，上午六点二十三分。

在地处西大陆边缘地带的南部海岸、巴尔塔王国边境向东五十里的港口，六万混合军乘坐着战船，从海上出发赶往目的地。

组成这支军队的一共是四个国家，巴尔塔王国算是其中的领头者。

当代国王安烈息，是正值壮年时期的有为君主。

在这个两大帝国开战的关键时期，无数小国都是选择了阵营。

其中，站在弱势方(迪比勒丝)对立面的国家，数量可谓是不少。

也有一些弱小的附属国，在口头以及精神层面支持迪比勒丝，并在行动上选择袖手旁观。

人心有时是很容易理解的。

毕竟在这种时候，谁公开跳出来，支持处于劣势的一方，那才叫不正常。

安烈息就是这么一个不正常的国王。

从数百年前开始，国与国的外交就只是为了利益；

一旦情况需要，背刺盟友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对于统治一国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信义、良知等来得更为昂贵的了。

即使是组织部队的其它三国，也是出于保护自己国家、亦或是向宗主国卖个人情的打算，才在如今出兵援助。

在场四位选择亲征的君主里面，只有安烈息的想法与旁人不同。

他是出于道义的理由进行支援的。

十二年前，迪比勒丝的上一代女皇，曾在巴尔塔王国面临灾荒的困难时期，送上足以拯救三十万百姓的粮食。

那次的援助对王国来说很重要，如果没有宗主国的帮助，王国最后即使能度过难关，国力也必将大幅衰退。

虽然时过境迁，上代女皇中年而亡，但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怎么说都是她的女儿。

既然对迪比勒丝有所亏欠，那么安烈息的念头便是：

即使豁出自己的王位不要了，也非得让宗主国挺过此次难关不可！

因为别人有恩于自己，所以必将加倍偿还。

以上便是安烈息的底线原则。

他很愚蠢，就连他自己的儿子都知道这一点。

国王出征之前，王子安拉瓦曾经告诉父亲：

“迪比勒丝的灭亡只是个时间问题，现在非但不该支援过去的老大，相反还应该主动出击，尽早地向英姆兰展现出王国的价值；

爸爸你完全可以通过从海上进军的方式，绕到迪比勒丝领地的后方，从其背后给出关键一击；

只要你这么做了，英姆兰绝对就会接纳王国，在日后成为我们新的保护伞。”

平心而论，安烈息觉得王子的话十分有道理，但他绝不会这么去做。

原因正如他喝斥儿子时的那番回答：

“这个时代有太多恩将仇报的人渣了，他们广大的队伍中，不缺少为父一个；

不管王国未来会变成怎样，为父现在都只想去做个好人......”

四个出兵的国家里面，有三个都只出动了一万人；

换而言之：

六万混合军里整整半数的军队，都是巴尔塔的士兵。

安烈息在出征前，只在国中留下了两万多人；

要不是担心国内遭到英姆兰势力的趁机入侵，他肯定会再带两万人过来。

哪怕注定会战败，我也想为迪比勒丝，去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有着如此决心的安烈息，在率领规模浩大的舰队，自海上航行两个小时后，听到水手报告了一个重要情报：

『在前方的海域，发现了不属于我方的大型舰队，对方打着的，是绘制有人鱼图案的海军旗！』

人鱼旗正是英姆兰海军的专用旗帜。

得到这一情报后，安烈息便是明白：

英姆兰的指挥者，料到了迪比勒丝的盟友，会走海路进行增援，于是特别派遣海上部队在此拦截。

事已至此，赶往都城的计划，已经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到了。

安烈息打着为迪比勒丝减轻负担的念头，下达了关键的命令：

『出动所有战船，赶在对方的海军展开主动攻击前，由我军先给他们当头一棒！』

有着全军总指挥身份的安烈息，他的意见即使是周围的国主们，也不能不去听从。

于是数分钟之后，在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之下，王国舰队与帝国舰队在海上正式相遇。

双方虽然相距五里，却都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舰队的庞大规模。

『‘海骑士号’！』

帝国的骑士长，站在己方旗舰“人鱼姬”号上，凝视着敌军舰队中最庞大的一艘战船，并喊出了那个名字。

这是一艘高约六层建筑物、宽约二十余丈的大型舰船，简直就像一座移动的“海上堡垒”。

在这艘舰船上，配备着机弩和投石装置，这些装置四周皆有盾阵保护。

甲板的下面，就是桨手所在的地方，战舰的规模越大，所需要的桨手也会越多。

“海骑士”的桨手舱共有五层，并且已经在数年以前，摒弃了陈旧的外桨动力，改为水下翻板动力。

反观帝国军的战舰，依旧是外部划桨，相对来讲要落后一些。

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

英姆兰的海军一向不算出众，大概也就比一般的王国要稍微强些；

不巧的是，巴尔塔王国可谓是这个时代，东西大陆中海战能力最强的国家。

另一方面，当安烈息看到帝国军舰队规模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惊。

『大型船这么多，看来不是原本想象中的分队，而是英姆兰的主力海军......』

想到这里，安烈息眉头一皱。

他本想凭借己方主力海军的进攻，去摧毁掉英姆兰的部分舰船，好在之后，保证迪比勒丝一方拥有制海权。

和数量接近于己方的舰队开战，这绝非他所希望的。

需要注意的是，安烈息并不害怕和敌人的主力作战，只不过却依旧是觉得：

此次海上决战的时机，来得过早了些！

此时，“人鱼姬号”上，骑士长忽然抬头看了看桅杆上的旗帜。

旋即，他满脸喜色的告诉周围的水手：

『起风了，是顺风！』

骑士长没有想到，老天爷居然这么给力，令得本方舰队不用进行丝毫移动，就全部居于上风处的位置。

心情大好的他，立马传令：

『全速前进！』

巨大的风帆，令帝国舰队的航速，陡然加快了许多。

反方向那边，正在“海骑士号”上说明战术的安烈息，脸色猛然一变。

『是逆风哪，可恨。』

全舰队逆风，现状对本方极其不利。

安烈息一边在心底大骂该死的老天，一边迅速作出了决断，让全舰做好战斗准备。

便于此时，一名水手跑过来，告诉安烈息第二个坏消息：

『敌人的舰队杀过来了。』

在一开始，安烈息没能理解水手的这句话，只是理所当然的告诉他：

『没错呀，帝国的舰队要来了，所以我让大家做好准备。』

『不对，是、是敌人的舰队来了！』

听到这与先前类似的话，安烈息眉头一皱，觉得好像是自己理解错了。

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当即离开指挥室走向甲板。

他转身看去，便见左侧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舰队，仿佛一条长龙破浪而来。

『第二支舰队？不可能！帝国的海军不可能有这么多，除非......』

除非来到这片海域的，不只有帝国的军队。

不多时，剩下的三位国主，便是和安烈息同时弄明白了：

英姆兰附属国的海军，也来到了这个地方！

搞了半天，原来对方的计划，从来就不是拦截王国的舰队，而是从最初就在准备打一场歼灭战。

他们所想的不错。

乐松在今日之前，就想到了巴尔塔军队援助迪比勒丝的可能性，于是一早就制定了歼灭计划，就等着王国军来自投罗网。

帝国一方可谓是蓄谋已久，幸好，安烈息不愧是拥有、全歼西海域海盗战绩的指挥官。

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全舰队左转，前后变两翼，中.央的部队全速前进，将敌人舰队的阵势撞开！』

这想法非常不错，只是王国舰队通过海峡的阵型太过密集，一时间无法展开新的阵型。

在敌人最为无奈的状况下，从王国舰队左侧翼袭来的第二舰队，与骑士长所在的第一舰队，布置好了夹击的阵型。

随后，东西大陆二十年之内，规模最大的一场海战爆发了。

帝国军的战舰采取的是机关翻板动力，虽然数量不及船桨，但由于是在水下，动力反而比船桨要大。

同时，由于帝国的船不用开窗户伸出船舰，夜夕云便灵光一闪，告诉了工匠一种思路：

将甲板上的弩炮，转移到舱内。

在这一思路的指导下，帝国的战舰开始真的分层，侧舷布满了窗口，不过伸出来的不是船桨，而是弩炮。

因为不能空置着宽敞的甲板，许多投石器便被固定在甲板上，取代了弩炮的位置。

这种特别的设计，使得帝国军的舰船，拥有了极为恐怖的破坏力。

当前一刻，“人鱼姬号”上，骑士长面色凝重的传令：

『各部编队以旗舰为中心，排列成一字长蛇的阵型；

三轮投掷火石后，右转弧形绕过敌人左翼，运用战列线战术......』

这一安排的关键在于：

全舰队编成单纵队航行，先抢占上风位置；

当敌人进入弩炮射程后，便与敌舰平行航向运动，各舰分别对指定的敌舰实施轰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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