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恐?”
“就是恐惧社交的简称啦,在我的家乡,被视为一种神经上以及心理上的障碍。”我解释。
腊味饭样子有些生气。
“老朽……才没有那种障碍!无论什么东西,什么恐惧,老朽都可以完全克服的!”眼前女孩子抽着尾巴,掐着腰,自信满满的样子——实在难以跟刚才政务大厅内的那个畏缩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的小细菌联系在一起。
“那试试呀。”
我强忍着笑,激将道。
“试试就试试!”
此时,我和腊味饭已经来到了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
“来!告诉老朽,要怎么做!”
灿然的阳光下,腊味饭脸蛋涨得红扑扑的。
“就喊——C级佣兵团收人做任务,然后要具体收多少人,这样。”我说,为躲避正午逐渐热辣起来的日头,我倚在靠墙的一侧的阴影内。
“好咧……人肉喇叭就是老朽了。”
腊味饭回过头朝我调皮地眨眨眼,然后憋了一口气,张大嘴巴。
“收人啦——佣兵团收……”
她真喊了,尽管我离得最近,但声音小到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听到前面几个字,具体后面在喊些什么,那就怎么也听不到了。
“这样行了吧。”
她回过头,脸色通红,蔫蔫地看着我,像一只松了气的、干瘪了的皮球。真不知道刚才那一大口气泻到哪里去了。
“不行,不行,声音这么小,谁也听不到的,大声点!”
我鼓励道。
“好……好……”
从身后望过去,腊味饭的整个人都颤颤巍巍的。
“收~~~~人~~~~啦~~~~C级佣兵团收人啦~~~~~~~~”
我汗颜。
“喂喂喂,不要用这么恐怖的颤音啊,会被误认为我们在招魂啊……”
“可是……老朽……老朽实在做不到啊。”她哭丧着脸,缩着肩膀像一只幽怨的女鬼。“会被细胞们注视的,好像要吃掉我一样,实在太恐怖了。”
看来,需要克服的不仅仅只是语言上的障碍,心理上的障碍才是最难的——或许,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磨炼吧。
我刚要准备出言让腊味饭放弃,忽然灵光一闪。
“腊味饭,你想象一下,周围那些细胞根本不是细胞。”
“不是细胞?”
我用力点头。“他们……跟你同样都是益生菌,那边的金发的嗜酸性细胞,就当是双歧杆菌,灰发嗜碱性的那些——是大肠杆菌,白发的嗜中性的那些,就当全是你主人我就得了。”
“这样真的可以吗……”
腊味饭犹犹豫豫看着我。
“就好像,叫上你最好的朋友,大家一起快乐的玩耍呀。”
“好!”
她郑重地朝我点头。
扭头深吸了口气,大喊道:“收——人——啦!!收——人——啦!!佣兵团收人啦!!一起躲猫猫!!一起快乐的玩耍啊!!”
这次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但却喊错了。
“不对……不对……”我大摇其头。“躲猫猫是什么鬼啊!我们要去消灭的可是致病菌,那地方可不是儿童乐园!”
“而且,要喊明,是C级佣兵团——C级——知道吗。”
我话音刚落。
迎面便是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是他……”腊味饭跑到我身后。
我走上前,仔细辨认了一下才问:“队长?”
队长换下了守备军的制式护甲,一身酒气,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布衣,怀里抱着一把剑。犹犹豫豫地看了看腊味饭,又看了看我。“恩人……”
嘴角边白色的胡须微微动了下,他强笑了一下。
“我正找你们呢。”
“找我们?”我摇摇头。“你是说还钱的事情吗,我们不缺钱,也不急于这一时……”
腊味饭在身后着急地跺着脚。
“主人……我们哪里不急呀,想想吧,我的皮球正被光头佬奸笑着,肆意折磨蹂躏的场景……”
忍住吐槽。
我没有理会她。
默默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人变了,除了那张脸,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高大健壮的身板矮了半截,给人感觉坚定、可靠、磁性中富有精明的声音变得很沮丧,很颓靡。好像一颗原本鲜甜饱满的果实搁在那儿几日不见便萎靡了,烂掉了。被遗落在了苍蝇萦绕、臭不可闻的垃圾池里。
“那个……钱的事情,抱歉……”队长低了低头,油腻的白色短发直冲出一阵刺鼻的脑油味,让捂鼻向后退了两步。
这还哪里是往日里的那个守备军队长。
这分明是个脸色暗淡,神情消沉的流浪汉。
“恩人……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他抬起头来,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等待脱口的似是满腹的苦衷。
看着队长的那双眼睛。
那双三角眼里满是颓唐。
“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队长的肩膀。
“恩人……谢谢,我来找你们不是诉苦的。”
我点点头。
他抬起头看着我,声音低沉沙哑,近乎祈求。“可以加入你们佣兵团吗,我现在实在身无分文,欠恩人的钱,就从任务薪酬里扣……”
“当然可以啊,可是……”
他眨眨眼,目光中终于渐渐恢复了一丝往日的神采。
“谢谢……谢谢你。”
“队长你的工作岂不是搁下了?”
“因为贿赂被我手下的小子检举了,现在丢工作了……”队长朝我窘迫地笑了下。“没什么,罪有应得罢了……恩人就不要再叫我队长了。”
……
“呐,队长啊,从今天开始,你算是正式入伙——不——算是正是入团了。你还做你的队长,是我们异界挂壁者佣兵团的队长啦……作为同伙,啊不对,作为团员嘛……咱们不用这么客气,也别叫我恩人,叫我小白就行。”
我笑。
“团长……”队长诚挚地点头称谢。“在下只想跟团长找一份混口饭吃的差事,何德何能……”
异界挂壁者佣兵团只有我这么一个光杆司令的事情。
我如实相告。
他点着头,也丝毫没有嫌隙质疑的意思。
“没关系,只要能接佣兵任务……就行,再怎么说,混了这么多年,也有这么一把力气不是吗。”
“那行,咱们走吧。”我走在前面。
腊味饭拉拉我的衣袖,小声问:“我们去哪啊……”
“去佣兵公会那里……”我解释说:“只要持有我本人的佣兵徽章,再由新同……新团员本人填一张申请表,最后经过那边工作人员的审核,我们的佣兵团就算是正式迎来了第二个团员了。”
团员这个词。
说得非常不顺口。
口误在所难免——讲真的,虽然一直挂着团长这么个身份,但我还从未正儿八经做过一次C级以上的佣兵任务。
十年前,在我的个人实力最鼎盛时期,曾经一度升级到20多级。但也一直过惯了人口买卖、偷鸡摸狗的营生罢了。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了佣兵公会的大厅门口——望着眼前这座高耸恢弘的建筑。
做梦也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
我,一个恶棍,竟然因为一个细菌奴隶的出现,要彻底从良了。
我们一行三人走入大厅。
时间将到正午,正是佣兵业务繁忙的时候,大厅内人声鼎沸,人来人往,我在柜台前拿到了排队号交给队长。“等会儿吧,大概得有个十几分钟。”
腊味饭眨巴着眼睛,懦懦地看着队长。
队长笑笑。
“你这奴隶真可爱,我女儿也像她这么大……你们见过来着。”
队长说到女儿,脸上流露出宽慰而又和煦的微笑。
昂着脸,抱着一边膝盖。
“我年龄也到了,我就是想再努力一下,就再努力一下,能给女儿留下点钱……”
三十多岁。
作为我的同族,中性粒细胞,甚至比我年纪还年长一些。
是啊——快到了。
妻子不在了,留下孤苦伶仃的小女儿。
想必,队长的内心也满是不舍与悲凉的吧。
我郑重看着队长。
“我们现在,正要做的就是一个很难,很难的任务,不瞒你说,我们现在一样缺钱用。队长,你愿意做吗……”
我话还没说完。
“啥啥啥?很难的任务??”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家伙把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凑了过来。
他兴奋地凑上来,看着我和队长,一脸的——缺钱,缺钱,缺钱。
“是什么难的任务??报酬怎样??”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是T细胞一族。黑发,皮肤白皙。有着典型的T细胞一族的扁平的五官和面孔。
听我道来后。
眼前的T细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喔……”仿佛是拿定了什么主意。“那我加入你们吧,做你们其中一个伙计。诶,对了,你们多少级。”
我和队长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6级。”我说。
“我15级。”队长说。
听到我们的等级,年轻的T细胞皱起眉头,喃喃自语着。
“哎呀,公众任务还好,碰运气就得了……可做B级任务呀……唔……就算加上我,这等级做这类任务……难是难了一点点。”
我和队长两个人一时无语。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看看眼前的T细胞。
T细胞虽然也算是白细胞——但由于地位身份高贵,数目稀缺,作为各大组织难觅的顶尖人才,根本不是我们这个阶层的免疫细胞可以与其同伍的。
虽然看得出,他等级不高,但绝不碍于他未来可造的天赋。实在不懂眼前这个年轻T细胞为什么会看得上我们,还要加入我这么个名不经传的小佣兵团。
可到嘴的肉——不,我是说人才。
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吧。
“正好缺你呢,来来来!”我一手揽过队长的脖子,另一只手揽过T细胞的肩膀。“一起共谋赚钱大事!”
就这样——异界挂壁者佣兵团又增添了一号新成员。
并且,由于T细胞的加入,那个我和腊味饭本想接受,却碍于人数条件的B级任务也领取成功了。
队长和T细胞一起从大厅内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意味着C级佣兵的青色佣兵徽章。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不禁倍感欣慰。
T细胞洋洋自得地把徽章挂在胸前,喃喃着:“从今日起,我小艾也是佣兵啦。”
“对啦。”
我偷偷瞄了一眼,然后把腊味饭拉到身前。
“小艾兄弟,你看——让她做你徒弟怎么样,她天赋很好的。”
小艾黑溜溜的眼睛里透露出兴奋无比的光芒。
“做师傅,那当然没问题!我还没做过人家师傅呢!”
——这小伙子这么爽快。
——我喜欢。
一时间不禁喜上眉梢。
腊味饭像条拴在我背后的弹簧一样,嗖一下,又躲了回去。
“团长大人,我回去准备一下,咱们一个小时后城口见。”队长对我弯腰行了一礼。
“喔……要这样行礼呀……”
小艾也模仿着队长,对我行了一礼。
“团长大人,我也暂且告退一会儿,也一个小时后城口那儿见。”
望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身影,我叹息。
“腊味饭……你的弱点……必须要克服一下了,趁着有时间,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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