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着两个女孩返回城主府的时候。
忽然下起暴雨。
雨势很大,在几秒钟之内便浸透了全身。
“城主大人,您太不小心了。”刚好迎面遇到了绿帽子管家。在淋漓的夜雨中,他撑了一把绿色的伞,立在城主府门口。“深夜出门,连侍卫都不带,瞧您淋的。”
那种关切中又略带责怪的口吻。
恍惚间,真让人觉得眼前的人——其实是个好人
“谢谢……”我伸手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干毛巾,向后伸了伸手,介绍道:“这是莉莉丝和爱丽丝,我引荐她们今天来我们这里就职。请替换掉总是在我卧室附近徘徊的那两个侍女。”
管家的神色中闪现一丝低落。
但很快恢复如常。“是,城主大人……”
其实,我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眼前的树突细胞是达尔文安拆在我身边的人。
如果我记得没错,管家的姓氏并非属于达尔文。按理说,没道理为那个恶毒的女人做事。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安排好后,除了我在内,不允许你们任何人调遣。”我说:“跟我的奴隶,以及我救下的那两个佣兵一样,同样,是我亲信。”
两个女孩难以置信地看着彼此。
“城主大人的亲……亲信……”两个金发女孩一时间激动得无以言表,一个劲地对我深深鞠躬,感恩戴德之情溢于言表。
并不意外。
要知道,能被选拔于城主府内工作的白细胞——要么拥有着高人一等的武力天资,或者天生便具备过人的美貌。
无一不是最各个白细胞分支里,最优秀、最引人注目的那种。
两个女孩虽然面目清秀可人,但并不足以惊艳,等级实力更加不济。以他们孱弱而又卑微的身份,能在城主府内谋一件差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要做到城主最为信任之人。
对普通白细胞而言——可谓一步登天。
两个女孩的住所与晚餐,以及接下来及杂七杂八的事宜我通通甩手交由管家去安排和处理。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回身叫住管家。“我差点忘了。”
“城主大人,您敬请吩咐。”
我点点头。
“帮我搞一只笼子,放在卧室里,能睡人的那种……”
管家的样子虽然不解,但并没有好奇询问。
遵从而去。
但今晚过后。
在淋巴城之内多了一条有关我的传言——你永远,无法猜测城主大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其实不奇怪。
说起来,被公众所知的,有关我的这些事,的确够奇葩的——从满城的期待与欢呼中大肆逃走,莫名救下本应斩首的死囚,并且收拢为亲信。后突发遭遇暗算,莫名昏迷三天,又在晚宴会中逃跑,躲起来自娱自乐,放孔明灯。
不仅如此,直到刚才,还跑到街上,随便拉着低等阶级的女人回来做侍女,还称之为亲信。
最后,竟然打算在卧室内安置能睡人的笼子——这种诡异的,容易引人遐思的做法。
时已深夜,今天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我长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城主大厅。在穿过走廊,返回卧室的路上,心中不由得回忆起腊味饭这孩子的音容相貌。
日后,当腊味饭了解到那些女孩子早应该知道的常识后,会报以怎样羞耻的表情呢。
我很期待。
悄声推开门,借着走廊外昏暗的光线,能看到肥嘟嘟的红皮球,正软趴趴地仰躺卧室的一角。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渐渐看清楚床上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腊味饭正侧睡在换洗好的新床单上,抱着自己的尾巴缩成一团。
这孩子睡得香甜。
我躺在她身边。
闭上眼睛。
“晚安。”
……
第二天一早。
我便被科赫带出了城主府。
他来的比我预料中早了一些,早到清晨微亮,便把我从睡梦中吵醒。
“我可是一直有……睡懒觉的习惯呀……”我揉着惺忪眼睛,张嘴打了个哈欠,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跟在科赫身后。“我已经很早没起这么早了……诶呦,我说……能辞职吗……我想睡觉,不想当城主。”
科赫转过头,郑重地说:“老朽认为不能。”
“老朽也认为……不能。”腊味饭缩在我身后,望向一脸肃穆、神情凝重的科赫。
她又开始以老朽自称了。
仿佛昨晚发生的事,对我说过的话,全部被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有意调戏。
就提起昨晚。“咳,昨天的愿望……”
她困惑的看着我。
然后转头问跟在我们脚后跟后面的红皮球。“什么愿望,有这类似的事情吗?”
红皮球晃晃脑袋,当时它又不在场,也不知道跑哪去玩了。
“主人你看……红皮球都说没有。”她歪着头望向我。
一脸——主人,你做梦了吧,你在说啥,你在哪,我听不懂的表情。
我耸耸肩。
“好啦……不说那些了……”我指向前方,在清晨的薄雾中耸立着那栋令我们无比熟悉的洁白的高塔。“咱们又来到这个地方了……”
街边残留着昨夜暴雨后的残叶与狂风吹断的枝丫,还好淋巴城内的排水系统做得不错,沿街的路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积水。
距离那座高塔——越来越近了。
近到渐渐令我闻到一股血腥,雨后的清新也抹不掉这浓重的血腥味。
我忍不住皱眉,按科赫的话说——罪犯数不胜数,这座塔顶,每天都在杀人。
“大人,这边走。”在科赫的带领下,来到塔下后,在两个巨噬细胞的协助下,我们穿过铁闸门。
“你们也进来。”他回头,对看守监狱塔的巨噬细胞道。
来到漆黑阴冷的一楼塔厅。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上次由于急于救人,而行动匆忙,并没有观察四下的景貌,现在看过去才发现宽敞的塔厅四周刻满了形貌诡异的浮雕。
大多与刑罚有关。
被拦腰砍杀——被刺穿——被割断手腕和膝盖——被捶烂脑壳——更多的则是斩首。受刑的罪犯不仅有白细胞,甚至还有红细胞,巨噬细胞等等不同的细胞种族,一个个面露恐惧,神色狰狞,细看之下直叫人不寒而栗。
腊味饭紧张抓住我的手腕。
我拍拍她的手背。
刚刚走至塔厅靠近回旋梯左侧的方向,有一处向下大约三四米的深廊。跟在科赫的身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穿过锁孔,又在两个巨噬细胞的巨力之下推开了一扇石门。
一条向下的、幽暗的石阶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幽幽壁灯的指引下,仿佛——通向地狱与深渊。
“好……好恐怖……”腊味饭抓我抓得更紧了。
我身后也不由得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话说……我作为城主,想赦免什么罪犯,这么一说不就行了,干嘛还要亲自去看……”
科赫站在我的旁边沉声解释道:“城主大人,这是监狱最牢固的地方,一般关押的是罪行最严重的犯人。若想要赦免死罪之人,按规定,必须要经过大人您的亲眼审核。”
“哎呀,真麻烦……”
我抿了抿嘴唇,望向旁边缩着脖子的腊味饭。“你想一起下去吗?”
“老朽……下去,好害怕的说……一个人在这也挺害怕的……”腊味轻轻捂着嘴巴,颤巍巍的目光在大厅里游移不定,一脸紧张。
皮球在身后跳了跳,砸了砸嘴巴:“哎呀,不要怕嘛。主人,本领主在你身边,没人敢来伤害你啦。”
“跟老朽着。”科赫回头漠然地扫了我们一眼,率先向下走去。
看老头的样子,没有丝毫等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的意思。
腊味饭摸了摸红皮球,眨了眨眼睛对我说:“主人,我就不下去了,和红皮球在外面等你……”
“那好吧,红皮球,你不要乱跑,你再捣乱,小心我回来揍你!”我装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深吸了口气,跟在科赫身后,走进了幽暗又狭窄的石梯上。
阴冷的空气徐徐袭来,身侧嵌在石壁之上的烛灯在燃烧、摇曳。背脊一阵冰凉,泛起了一层冷汗。
——虽然……说出来有点难为情。
——但其实,我……有点怕鬼。
——以前在现实世界,像是鬼屋这种地方,我是从来不敢去的。
真害怕黑漆漆的前方会不会突然跳出一只可怕的、诡异的生物。
走了大概几十阶台阶,前面的路终于平坦而又宽敞了起来,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周围昏暗的光线。
眼见两排延伸向前的石制牢笼出现在眼前。
石壁上的烛光照亮了石制牢房一侧的铁栅门,印出一道道斑驳的阴影。
“这……就是老朽的不孝子了……”他对我说,原本掷地有声的声音终于缓和了下来。
科赫指了指旁边一个牢房,透过栏门上方的铁窗,能看到一个缩成一团漆黑的人背对着,坐在落里面。
“哦……他犯了什么罪啊……为什么会背上死刑……”我忍不住好奇心,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毕竟,科赫可是这所监狱的典狱长。以他在淋巴城的权势和人脉,为什么也没有能力救出自己的儿子呢。
“他……是个逃兵……”科赫说道,声音平静。“逃兵,害死自己所有的队友的……逃兵……”
“逃兵啊……”
我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不免为其命运叹息。
在免疫之国严明的军律中,逃兵——可谓杀无赦的死罪。
战场并不是儿戏,在与异界入侵者的战争之中,只要接受到上级军官的命令,哪怕明知牺牲,也必须勇往直前——这是每一个参军之人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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