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嗣没有回答。他一直保持着冷淡的沉默,好像Saber的激烈言语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切嗣那个好似带着面具的冷漠表情,让爱丽丝菲尔厌恶不已。
那个人不是她所了解的丈夫。
促使爱丽丝意识到这一点的是,那个列席会议的黑衣女人。那个女人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地将自己的一切交托给切嗣。这不是第一次见到久宇舞弥。在艾因兹贝伦城堡里见过久宇舞弥几面。切嗣在隐退的九年时间里,都是久宇舞弥在外面负责切嗣的所有事务。
现在的切嗣毫无疑问已经变回到了九年前的切嗣。那时阿哈德为了获得圣杯,收留了切嗣。切嗣犹如一只冷酷无情的猎犬。
而且那时的爱丽丝菲尔也只不过是看守圣杯的人偶而已。在回忆切嗣过去的同时,爱丽丝菲尔仿佛也在回顾着自己的过去。好似两个人一起生活过的九年光阴,都不复存在了一般。爱丽丝菲尔心中开始焦躁不安。
现在距离卫宫切嗣这个男人最近的人不是身为妻子的自己.而是久宇舞弥……
等等?人偶?爱丽丝菲尔一愣,她想到了一个人。总感觉……他和以前的我有些相似呢,是……
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切嗣把这样的沉默视作了结束会议的信号。
爱丽丝菲尔胸口突然强烈地悸动,她不由得全身紧张。刚刚把森林的结界掌握在自己的魔术里.她的魔术回路中就出现了反复而又强烈的振动。
那是警报。
“——已经来了吗?”
低语的丈夫.平静地——用着她还无法习惯的坚定和冷酷语气。
切嗣只看到了妻子的神情,就察觉到有事发生了。爱丽丝菲尔不作声响地点了点头,离开了丈夫的怀抱。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魔术师暗杀者”的冷酷面容,与这个面容比较相似的,还有深蓝的面容,不过他做出的事情,和现在的切嗣不一样。
“幸好在舞弥出发之前到来了。现在我们可以迎头痛击了——爱丽丝,准备好可以眺望远方的水晶球。一会舞弥会带你向着Saber相反方向逃离。”
“爱丽丝。那个家伙的位置在哪里?”Saber问道,举起了手中的剑。
“城堡的西北方向,不足两公里的地方。Caster好像没有进一步深入森林的意思,而且,还带着一群孩子。”
爱丽丝菲尔忧郁地低声说道。Saber点了点头。
Saber化作一阵疾风在丛林中飞驰。
血腥味愈发浓重。缠绕在盔甲边上的泥泞阻止了Saber的脚步。
Saber身后扬起尘土的地面上,飞起的尘土浸满了充足的湿气。那湿气并非是雨水所致,而是赤红的鲜血。
四溅的鲜血以及孩子们的残骸,像是垃圾一般的抛洒在Caster的身边。
“你终于来了。贞德。我可是等候多时了。”
Caster用爽朗的笑容欢迎那个呆立不动的银白色身影。Caster脸上堆满了得意的笑容,好像十分满意自己举行的隆重“宴会”。Caster站立在血海中央,他那漆黑的法衣上沾满了人质的鲜血.使他的笑容变得更加凄厉可怕。
“看到这个惨状,作何感想啊?痛心疾首吧?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最后所承受的痛苦,您可以想象得到吗?
可是贞德,这还称不上是真正的惨剧。比起我失去你之后,为了再次与你相会——”
哭泣声,制止了想要直接冲过去的Saber。那是一个孩子,唯一的幸存的孩子了。他颤抖着哭泣着,小小的头颅被Caster紧紧的捏在了手中,似乎随时会被这个疯狂的Servant捏成碎片。
“——噢贞德,您怒火中烧的双眼真是动人啊。”
Caster悠然自得,朝着Saber微微一笑。
“你就那么恨我吗?是啊,你应该恨我。我背叛了神的仁爱之心,你决不会饶恕我的。您可是对待神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啊。”
“放开那个孩子。”
Saber命令Caster的语气就像刀剑一样冰冷。
“这场圣杯争夺战是为了选拔最有资格得到圣杯的英灵。你如果使用玷污英灵的战术,是会被圣杯所抛弃的。”
“既然您再次复活了,圣杯对我来说就是毫无用处了……贞德.您如果真的想救这个孩子的命的话。”
Caster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即又满脸失望地、轻轻地松开手,把那个孩子放在了地面上。
“别哭了,孩子。你该高兴才对啊。神虔诚的信徒来救你了。无所不能的神终于显灵了。你所有的朋友都没有得到神的救助啊,只有你。”
那个年幼的孩子好像也明白了疾驰而来的金发少女就是她的救世主,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同时径直朝Saber奔去。
孩子的小手抓住了Saber腿部的盔甲。Saber用指尖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小手。能怀抱孩子给她安慰的只有周围的群山,现在的Saber已经是身临绝境了。她已经无法一边考虑孩子的安全,一边做战斗的准备了。
“这里很危险。快逃。朝这个方向跑,就会看到一个大大的城堡.在那里会有人救——”
嘎吱一声,孩子的脊背发出了声响,抽泣声变成了痛苦的悲鸣。
Saber瞠目结舌,在她面前那个幼小的身躯爆裂成了两半。
喷涌而出的不是艳丽的鲜血,那是乌黑的蛇群、无数条蛇盘旋在一起——不、那个东西全身覆盖了兩腮般大小的吸盘,绝不是蛇群那么普通的东西。是乌贼吗?还是类似乌贼的奇异生物身上所带的触角。那些与Saber手腕一般粗细的触角,瞬间伸展开来缠绕在白银盔甲上,开始用力紧紧地束缚Saber的双手双脚。
从异界呼唤出的魔怪,身上还带着人质的血肉——将Saber团团包围的魔怪不仅一只。那些散落
一地的人质残骸中接连不断地伸出无数的触角,瞬间几十只怪物就将Saber包围起来。
这些怪物都差不多大小,没有四肢也没有臀部,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这些无数的触角,在它们的根部有一个环状的口腔。那口腔就如鲨鱼的口腔一般,具有刀片般锐利的牙齿。虽然不知道这些生物的来历,可是这些绝不是自然界的生灵。可能是生存在另一世界的生物,而那个世界是不遵循自然法则的。
“我本该提前告诉你的,下次见到我的时候可要做足准备噢。”
Caster充满着恶趣味的笑了起来,他说着手中出现一本厚厚的书,书的封皮湿漉漉的、闪耀着光芒。那上面竟然贴着一张人皮。肉眼看来那只是一本普通的书,可是Saber运用闪电般的感应力觉察出,以那本书为中心涌动着巨大的魔力,并朝四剧扩散。毫无疑问,那就是Caster的宝具了。
欣赏着Saber挣扎的姿态,Caster像是病态般的笑着。
“贞德呦,看看你现在的姿态吧,这般的无助,可怜,你一直信仰着的高高在上的神祗呢。”
轰!Saber显得瘦弱的身体之中喷涌而出的是魔力的洪流,只是一瞬间缠绕着她的身体的魔物便是尽数的化为了碎片。手中无形之剑指向了Caster,Saber那一双祖母绿色的美丽瞳孔之中已经被无尽的怒火所充斥。
“取得多余的令咒也好,圣杯战争什么的也无所谓,我此身此剑存在的意义便是将你彻底的消灭!”
哟哟哟、贞德……“
Caster被Saber的威严所震慑,出现了细微的喘气声。他的表情~既不是动摇也不是恐惧,而是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真是高贵、大义凛然……圣女啊。在您的面前连神灵都自叹不如啊!”
Caster的声音欢喜异常,可是又突然陷入了沉默。以此为信号,脆怪的触角们就像雪崩一样,朝Saber杀了过去。
“我玷污了我的爱情!我深陷了爱情的泥潭!神圣的少女啊!”
挥舞的剑和狂笑揭开了这场你死我活争斗的序幕。
距离Saber和Caster仅仅一百多米的树上。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在城堡和两位从者之间跳动,魔怪的生成速度快过Saber消灭魔怪的速度,但Lancer正在靠近,城堡那里有两个男人准备对战,委托人爱丽丝菲尔与言峰绮礼相遇,我该以委托为主去帮助Saber,还是以委托人的安全为首要?
……Blau掏出了一枚金灿灿的硬币,遇事不决先升龙(X),遇事不决抛硬币(√)
——
回想起来,自从爱丽丝菲尔踏上冬木的土地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不安”。
她再次体会到一直在她身边的Saber的重要。从那娇小的身体中散发出的静静的自信和包容力,给予了爱丽丝菲尔莫大的安心。
现在代替Saber跟随她的久宇舞弥,作为护卫并不是不值得信任,切嗣也对舞弥的能力评价很高,并不是要怀疑她。
那么这奇妙的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为了退避而离开城堡,在结界之森中行走的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对话。的确,舞弥看来不是喜欢闲聊的类型,但是那彻底的沉默对爱丽丝菲尔来说太过沉重了。
先开口的话她会回应吗?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两人现在在与战斗隔绝的安全区。不是处于需要保持安静的危急状况下。
既然这样。正准备鼓起勇气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爱丽丝菲尔在那里再次强按下了话头。
想问的事情多得像山一样。和切嗣的相遇。和他共同度过时光的回忆。舞弥眼中切嗣的人品……无论哪个问题都很在意,但无论询问哪个爱丽丝菲尔都感到踌躇。
她所不知道的卫宫切嗣,久宇舞弥知道。
如果舞弥口中说出的答案。冲击性大到足以破坏丈夫在爱丽丝菲尔心中形象的话——
不可能有那种事情的。完全没有可以如此否定的根据。因为对爱丽丝菲尔来说,从相遇开始的短短九年就是切嗣的全部。
在那烦恼地兜圈子时.沉默继续持续着。尽管气氛明显很尴尬,舞弥却完全没有在意地默然前进着。
“——我果然不擅长应付这个女人——”
在低着头深深叹气时,爱丽丝菲尔的脑中闪现出警报。
“——!?”
舞弥一脸惊讶地向突然全身僵硬停下来的爱丽丝菲尔望去。
“怎么了,夫人?”
“……又有新的入侵者了。就在我们前面一点。这样走下去就会见面了。”
这是预料之内的事态。舞弥冷静地点点头。
“那么迂回过去吧。从这里朝北边迂回的话会很安全的。”
“……”
正在使用“千里眼”魔术审视入侵者模样而出神的爱丽丝菲尔并没有马上回答。
身穿漆黑僧衣,充满威压感的高个子。短发和严肃的模样与切嗣收集资料上的照片分毫不差。
“……来的是言峰绮礼。”
……
爱丽丝菲尔现在第一次看到的舞弥的“表情”。交错着焦躁和愤怒。在那里窥探到的,是和恐怖完全不同的危机感。
爱丽丝菲尔领悟到了。虽然唐突,但是爱丽丝菲尔却明白了久宇舞弥这名女性的内心。
“舞弥小姐,你从切嗣那接受的命令,是确保我的安全对吧。”
“是的.但是——”
“但是什么?你在想‘只有那个男人绝对不能让他去切嗣那里是吗’?”
当爱丽丝菲尔有点坏心眼地微笑着指出她的心思之后。舞弥变得一时无话可说了。
“夫人,你……”
“偶然呢。我也是和你完全是相同意见哟。”
言峰绮礼。对切嗣来说大概是最大威胁的男人。从舞弥仅是听到他的名字便有所反应就看得出了。
“绮礼由我们两人在这里阻止。可以吧,舞弥小姐?”
舞弥经过一瞬间的踌躇之后,以奇妙的表情点点头。
“真抱歉。不过请做好觉悟,夫人。”
“没关系啦。不用担心我。你履行你的职责。不是切嗣下达的命令,而是你自己认为必要的事情。”
“是的。”
回想起来也许自己早已有察觉了。所以才会害怕去确认。
现在的话爱丽丝菲尔明白了。自己躲避舞弥的理由……不是在畏惧她,而是在畏惧知道她的内心。
畏惧“牵挂卫宫切嗣的女人不只自己一个”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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