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个人的夜

天色真正暗下来之前，路上就已经没有了任何行人。而当黑暗降临的时候，天空中同时也响起了一首歌。

也许只是一首曲子，没歌词，听上去很空灵，很悠远。

“这算什么，诺城入夜还放全城音乐的？”

这个歌声很奇特，就像防空警报一样有着特殊的频率，让不管距离声源多远或者多近的地方，听起来都是同一个音量。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这歌声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点点催眠的作用。

不过不管是歌声还是黑夜，对我都没什么明显影响。入夜的诺城几乎没有路灯，但在我的视野里一片通明。

“看得清楚有什么用，还是没人！”

走了很久很久，我看着地图，觉得今晚应该走不到港口了。

太远，太晚，虽然我说晚上不一定会回去，但如果一无所获的话，肯定还是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去的——因为我不觉得深更半夜能够找得到人打听情报。

没走到港口，但走到靠近港口的一条街区时，我终于看到了人。

这里是条相当长，相当宽阔的街区。街道上的建筑不算很精致，也不高，大概六七层的样子，和我们家这边那条“平民街”很像。

夏日的夜晚比较凉爽，尤其是这样的海岸城市，海风温柔地吹拂，实在是很惬意。

所以这里有很多人，干脆就睡在了外边。他们在路上搭了些架子，直接睡在上边，横七竖八的，足足几十个人。有大人也有青少年，有老人也有小孩。

酣睡的声音很明显，还有些人打呼噜。我站在他们跟前，挠了挠头。

“在大路上搭床睡觉，心可真大，万一晚上有车子经过怎么办。”

但是说来也真奇怪，一路走来，我还真见到有几辆车子经过。入夜以后，更是完全没有车，连一点点远方的车声都听不到。

这很不可思议，在现代城市中，八九点左右的夜晚其实是最喧嚣的时间。而且即使到了后半夜，公路上也会经常有车辆经过。

然而诺城完全不会有这种情况，当太阳落山，整个城市就像打游戏下线了一般，静悄悄的，唯一的喧嚣是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歌声。

“怎么还在唱歌，”我往四处看看，“大晚上的唱这么大声，吵醒了街坊邻居怎么办，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呐！”

依然静悄悄，好像没人被吵醒，无论是歌声，还是我刻意放大嗓门的怒斥声。

我幼脸微红，尴尬地干咳两声。

其实在别人睡着的时候这样挥斥方遒，是我有自己小心思的。

曾经有一天晚上，我写作业写到很晚，上床的时间自然也推后不少。当我爬上床开始睡觉的时候，隔壁有户人家却拉起低音炮开始放歌。

这人非常狡猾，故意放在那么晚上，大家都入睡了以后才放歌。因为人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除了某些精神衰弱的人，不然抗干扰能力是很强的，有一些声音也不会被吵醒。

但是没有进入睡眠，听着这悠扬顿挫的低音炮，就难以入睡了。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好久，终于确认，这片区域只有我一个人被他干扰地睡不着。

其他人已经进入深层睡眠，没人在意。我一个小孩子，人言微轻，几次低声交涉都没有起到效果。

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扯开喉咙让青春期男生骄傲的嗓音划破夜空：

“不要放歌啦，放歌也小点声，社区秩序靠大家，夜晚安宁你我他！”

进入深层睡眠的邻居们被我吵醒了，但他们醒来以后，听见的则是低音炮。

于是大家都开始指责这家人，甚至还有暴躁老哥提着锤子去敲门，吓得这位狡猾的邻居连忙把低音炮的插头拔掉。

夜晚恢复了安静，可喜可贺。

“可惜这次没奏效，唉，”我眨眨眼睛，悄悄俯下身子，“歪？听得到吗！”

酣睡声和呼噜声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被吵醒。我的小鼻子轻轻嗅了嗅，也没有闻到半点酒气。

这才九点多不到十点呢，至于这样吗。

“算了算了，把地方记下来，明天白天再来打听吧，”我在电子地图上做了个标记，然后收起手机，转头往来的方向走，“先回去，找安璃睡觉。”

睡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一路伴随着悠扬的歌声，我慢悠悠地走回旅馆。来时花了两个小时，回去也走了两个小时，可把我累得。

“白天应该有出租车吧，就算没有我也要把安璃的车开过来，走这么远太累了。”我抬头看了看夜空，诺城的天空没有云朵，星星很亮。

话说回来，唱歌那姐们儿也唱了四个多小时，不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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