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3 勾玉相系，紫雷天劫

早就应该想到的。

从同一灵魂中分化出的我们，处于莫比乌斯之环的两面，虽可以感应到彼此、殊途同归，却被分隔在了不同的时空。

我们注定无法相见，只能在各自的道路上孤独前行？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许，这并非你所认为的平行世界。

只是，分化成两个意识的我们，同时存在于“过去”和“未来”而已。

还记得玄心道士说过的话吗？

里面有一句是“参商不相见，参商亦可相见”。

他还说，或许只有“局外人”才能勘破那棋局。

形而上学的绝对时空观，是错误的。这个世界，所谓的时间、空间，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相对的存在……我们才是能够改变一切的“局外人”。

我们的“过去”和“未来”，绝非注定。

那么，要试一试吗？

嗯，留一样信物给我吧。

……

浩武二十七年，仲秋初十。

在一干丫鬟和婆娘惴惴不安的视线中，那位穿着鲜艳嫁衣，已经打扮完毕的殷家大小姐殷盈儿，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在仿佛失了魂魄般呆立了好一会儿后，眼眸中才渐渐地重现了生气，带着淡漠的神情望向了此间的众人。

旁边的婆娘见状，连忙出声提醒道：“小姐，该去和家人道别了。”

却见殷盈儿忽然抓住了其中一位丫鬟的手。

“小钰，你跟我来一下。”

在小钰不解疑惑的神情中，殷盈儿将她领到了房间里，又带上房门，转过身来，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小钰，拜托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小姐，你没事吧？”

相比被拜托的事情，小钰更在意的是自家小姐的状态……刚才化妆的时候，小姐就显得魂不守舍的，而后来更是呆立原地一动不动，让小钰险些以为她又犯病了。即使是现在，小姐的眼眸里也有着小钰看不懂的某些东西。

“放心，我很好。”

说着，殷盈儿从脖颈上取下了一直随身佩戴的勾玉形玉佩，交到了小钰的手中，郑重地吩咐道：“待会儿你找个空隙，拿上小铲子，将这枚玉佩埋到花园里那棵桃树的树底下，记得埋得深一点。”

小钰吃了一惊，愣愣地抬起头来：“但，但是……这可是夫人留给小姐唯一的遗物……小姐不带在身边吗？”

“嗯，正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才能够当作信物。”

殷盈儿抓住了小钰的肩膀，低声说道：“我身边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你了……小心一点，埋玉佩的时候别让人发现，拜托你了……”

四目对视间，小钰一时有些怔住了。

画着红妆，穿上嫁衣的自家小姐，真的很美。

美得让人无法思考。

宛如白瓷般的肌肤上胭脂微染，绛唇轻启之时若有幽香轻吐，那对姣好的眼眸轻眨之间，更是勾出了动人心魄的美感，让人只是多看了一眼便陷入了窒息……甚至硬生生让人产生了要将佳人据为己有的心思。

但是，有着世上第一美貌的小姐，却即将嫁给一个男人。

小姐肯定是不愿意的，要不然也不会露出这种让人心疼的表情。

想到此节，小钰只觉心情万般难受，她不禁开始思考，要是自己有办法能帮小姐逃离这桩婚姻就好了呢，却很快就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如果……

前所未有的念头，在小钰脑海中冒了出来——

假如，假如说我能像话本中故事的主角一样，获得一本武功秘籍，修得一身强大的武艺，肯定就可以保护小姐了吧？就算是被家人胁迫逼婚，我也可以把小姐带到南边的国家，让她开开心心地，按照自己的意愿过日子。

但是，小姐长得这般漂亮，肯定会有一大堆人追求者吧？

那就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只用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小钰？”

来自殷盈儿的声音，打断了小钰浮想联翩的思绪，后者发出了受惊的“呀”一声，红着往后退了一步，却是不敢再去看“世上第一美貌的”自家小姐。

殷盈儿可不知道自家丫鬟在想些什么，看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心情不由变得忐忑了起来，问道：“刚刚我说的，都有听清楚吗？”

“嗯。”

小钰点了点头，抓紧了手心里的勾玉玉佩，眸中燃起了战斗一般的意志……虽说说话的语气还是有几分胆怯：“小姐……请放心，小钰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说话间，她的心思却还是飘到了别处。

手里的这枚玉佩，暖暖的，还带着小姐的体温……咦，好像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高兴心情……

就这样，将事情交代给小钰后，殷盈儿走出屋子，在众人的环绕下走到了晨间的阳光里，按照礼仪和父亲殷盛华以及弟弟殷志杰告别。

殷盛华的态度，还是和先前一样平静而淡漠，只是这一次，和他对视的殷盈儿，终于在这个男人的眼眸中找到了挣扎和不舍的意味。

至于弟弟殷志杰，看到身穿大红嫁衣的殷盈儿之时，则显然是被自家姐姐的美貌给惊艳到了，吞吞吐吐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由殷盈儿平静地说了一句“珍重”，才结束了两人间尴尬的局面。

想到苏姝那边所见到的，“三年后”殷志杰可悲的模样，她的嘴角不由翘起了一抹名为怜悯的笑容。

姐姐，姐姐被那群人抓走了……

回想着“不久前”听到的，从殷志杰口中发出的令人悚然的话语，殷盈儿轻轻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会发生什么的迹象。

……期待落空？

也就是说，雪莲城的毁灭，并不是发生在今天。

“殷盈儿”嫁给燕王世子的事情，确实曾发生过了一遍……

是这样……对吧？

如此想着，殷盈儿的嘴角露出了庆幸却又苦涩的意味，低头转过身去，在旁人的伺候下，提着嫁衣的裙角登上了花轿。

正要放下马车帘子的时候，殷盈儿恰好看到了小钰从花园中走出，悄悄对自己使了一个完成任务的手势，才略微感受到了几分安慰。

苏姝，去确认吧。

……

新安三年，仲秋初十。

淋着愈下愈大的阴雨，在殷府废墟上等待了许久的苏姝，站起身来，向着先前标记过的某个地方走去。

然而才走出了几步，便闻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

苏姝抬起头来，望着愈发阴沉的天幕，一时若有所悟。

只觉阴风倏然大作，在簌簌的声响中，无数枯枝败叶在身侧掠过。

接下来，苏姝每往前迈出一步，便有一道紫雷贯落而下，将此间昏沉的天地映得一片敞亮，持续贯入耳膜的惊雷之声，仿佛在强调着天道的凛然不可触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此情此景，反倒是让苏姝的神情放松了几分，她轻声说道：“傻白甜，你看了吗？就连世界都在害怕着我们。”

在涌动的雷光间，苏姝走到一株张牙舞爪的枯树前，从背后拔出了潇湘剑，灌注真气往地上一扫，枯树连带着土地一下子就被掀了起来。

紫芒乍然闪现，却见苏姝的身子翩然飞起，目光如炬，从漫天的黑泥中将那一枚翠色的勾玉抓在了手里……紧接着，她轻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持着潇湘剑，自下而上斩向了直贯而来的紫雷。

这一记斩击看似朴实无华，却包含了无坚不摧的剑气。

在有如咆哮一般的轰隆巨响中，那道紫雷被苏姝精妙的剑气化解殆尽，就此湮灭于空气中，不留一丝痕迹。

反而是剑气余势未消，直上高空，径直将一片阴云劈成了两截。

苏姝看了一眼手心里的勾玉玉佩，确认了正是殷盈儿让小钰埋在树下的那枚无疑，轻声说道：“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你的命运，绝对是可以改变的。

哪怕要逆天而行，我也绝对会拯救你的！

如此豪气云天地想着，苏姝将玉佩其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和先前洛晓芊赠与自己的宝石挂坠放在一处……同时，她的眼角瞥见先前某只灵鸟所赠的彩色手环，心情一时有些微妙。

“咳，为什么有种不小心开了后宫的错觉……”

才嘀咕完这句，苏姝的神识便感应到了，来自云端上的某股强大的威能。

她的眼神一凛，深吸了一口气，收敛心神，手中的潇湘剑缓缓抬起，平举至身前，转瞬就将剑意孵化到了极致。

九天之上，真正的紫雷天劫，即将降临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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