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显然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大约有四五十位身着各门派服饰的武林人士,拥挤地倒在了这方圆十丈左右的院墙区域,许多人死不瞑目地瞪大着眼睛,粘稠的鲜血流淌了一地,而在另外一边,黑衣人留下的尸体却只有两三具。
苏姝打着呵欠,蹲下身子观察了起来。
不出所料,这些死者的身上,大多数只有一两处致命伤。
这意味着双方的实力差距极为悬殊,这些武林人士几乎没怎么作出抵抗,就惨死于黑衣人的剑下。
在此处稍微探查了一会儿,没有更多的发现,苏姝站起身来,便见身边的花如珺望向了宅子的深处,声音有些打颤:“里面好像还有灯光。”
留意到花如珺脸色苍白脚步浮虚的模样,苏姝略微一愣,打趣道:“姐姐,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花如珺用看怪物一般的视线瞪着女孩,没好气地啐道:“这,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你,你未免也太镇定了吧?”
“姐姐不怕不怕~邪魔外道,通通退散~”
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说了一句,苏姝转身向宅子深处悠然走了过去。
此间修罗场一般的景象里,只剩下了花如珺呆愣地站在原地,她只觉若有一阵阴风吹来,身子打了个寒噤,便本能地追上了苏姝,怯生生地抓住了女孩的衣角……紧接着,她才发现自己做出了十分丢脸的举动。
呸……丢脸什么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和外面的院落一样,两人经过的路上也躺着许多死者。
花如珺越看便越是心惊,加上外面的那些尸体,宅子里的死者已有接近百人之众,江湖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惨案了。刚才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有着强大实力的同时,下手竟是如此狠辣。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的屋子,微弱的灯光隐隐从门缝中透出。
“里面还有活人。”
苏姝低声说了句,便快步走了过去。
在她推门的一瞬间,五六道锐利的刀光从门后探出。
苏姝显然早有所料,小手轻轻一揽,便将所有的刀刃都抓在了手里,低声说道:“黑衣人都已经走光了。”
此地戒备的人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女声,均是一愣。
紧接着,从房间里传出了另外一个苍凉的声音,语气惊喜交加:“是刚才擂台上的小剑仙吗?快快请进!”
于是,这几名守门的护卫让出了一条道路,当苏姝和花如珺两人走进屋子的时候,里面的人也在苍凉声音的吩咐下点亮了油灯。
昏黄灯光的照映下,屋子里大约有十几个家仆和武林人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势,正在疗伤包扎伤口,其中坐在中间草席上,发髪微白的中年人,正是方才擂台上的卫稷。
而在卫稷的身边,蜷缩着身子躺在草席上,似乎是陷入昏迷的黄裳少女,明显是刚才擂台上的主角卫思甜。
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苏姝进门的时候多看了卫思甜一眼。
至于卫稷,明显是受了不轻的伤,看到花如珺也跟着走进来的时候,他眼睛一亮,但很快就黯淡了下去,长叹道:“若是两位女侠刚才也在场,我们协力……罢了,那名剑客实力如此强横,怕是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徒增伤亡而已……”
“是很强……”
大概和自己不相上下吧?
苏姝静静地想着,又想到自己和花如珺仅仅是离开片刻,卫家便遭此劫难,一时心有戚戚,不禁轻叹了一声。
她走上前,蹲下身为卫稷把了一下脉,确认了并无性命之虞,便问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地大开杀戒?”
想到方才黑衣人中为首的那人使出的剑招,似乎在哪里见过,苏姝心底里一时疑窦丛生,她本能地意识到,那名黑衣人一定和自己或者殷盈儿有莫大的关联。
卫稷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是为了抢夺‘浑天星图’残片来的……眼下残片已被他们所夺走,又有这么多武林人士为了保护我父女而不幸罹难,我……实在是愧对老盟主的嘱托啊。”
他环视了周围幸存的侠客一眼,愀然长叹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悲凉之意:“早知道他们那边也懂得机关奇术,最终能找到密室的所在,我将星图残片交出去也便罢了,也不会害得如此多武林同道白白牺牲……”
卫稷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们纷纷出言说道——
“卫老莫要自责,都怪我们实力不济,没能拦下歹人……”
“是的!为了维护江湖正道,死又何妨!”
“二十年后,又是一条铮铮好汉!”
“只恨一起下山的师兄弟们都死在了歹人的手中,他日修成神功,我必将上门手刃仇敌,食其肉啖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这些幸存的武林人士无人责怪卫稷,都将愤慨的矛头指向了那群黑衣人,可见卫稷在江湖武林上有着极高的威望。
苏姝问道:“前辈刚才说的‘浑天星图’,那是什么?”
卫稷抬起头来,用殷切的眼神望了过来:“小剑仙可是出自御剑门门下?”
“御剑门逍遥峰,葫芦剑仙门下弟子。”
“葫芦剑仙!”
听到这个名号,卫稷可是吃了一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听闻葫芦剑仙收徒极为严苛,门下每一位弟子都是惊世绝艳之辈……怪不得,怪不得……”
卫稷神色稍有舒缓,一番沉吟后,缓缓说道:“事情的起因,要从十二年前说起。当时西荒有大凶妖兽现世,我和十几位江湖武林同道在某位前辈高人的带领下,前去讨伐那妖兽。当日那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死伤惨重,最终我们合力战胜了妖兽……然而那妖兽殒命后,腹中竟吐出了一副星图,正是那‘浑天星图’。”
花如珺好奇地问道:“妖兽腹中吐出的星图?”
周围的武林人士,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卫稷说起这番武林隐秘,纷纷屏息凝神,生怕错过了一言半语。
“我们都看不懂那深奥晦涩的星图,只有那位前辈高人在参详了半个时辰后,忽然露出了近似于疯癫的神情。他说,这份星图乃是可以逆转时空,改写九州命运的至宝,如若落入歹人的手中,九州必定会生灵涂炭,被歹人所玩弄……前辈高人还说,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抵御逆天改命的诱惑……”
“逆转时空,改写九州命运……”
苏姝低声念了一遍,眸中闪过了一抹难以觉察的异彩。
“……前辈又说,此番忽有妖兽现世,怕是不久之后世间将会有一场莫大的劫难,而那张星图正是扭转乾坤的关键,决不可轻易毁去……”
卫稷咳嗽了数声,接着讲述道:“于是,那位前辈高人又将星图撕毁成七份,交给了大战过后包括我在内幸存的六人,再加上当时恰好也在现场参与了战斗的,宁国一位姓殷的将军……”
听到此处,苏姝只觉心头剧震,抢声道:“那位将军,可是叫殷盛华?”
卫稷怔了一怔,便点头长叹道:“是的,他所保存的星图残图应该也已经被抢,此时说出来也无妨了……三年前,当我听闻那位将军一家,连带全城无关百姓遭难时,便知道此中必有蹊跷,终日惴惴不安。我亦猜到了自身命中必有一劫,故而着急把女儿嫁给一位良人……却没想到恰是今天,徒然连累了许多无辜之人……”
苏姝沉住心绪,问道:“殷家的那位大小姐殷盈儿,前辈可曾听过她的消息?”
卫稷凝神细思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
“殷家遭劫以及燕王一家被流放后,似乎没有人听过关于那位小姐的情报,剑仙阁下如此关心她,想必是和殷家有着不浅的渊源,我便不多问了。我稍后会写信给盟主,让义气盟上下帮忙收集这方面的情报……只是,老朽还有一件私人之事,想要恳请剑仙阁下帮忙。”
义气盟虽结构松散,但在淮河以北的武林江湖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将宋、魏两个国家的朝堂以及几十个大小武林门派牵连其中,有着他们帮忙收集线索,确实比自己犹如无头苍蝇般乱找好上了许多。
因此,苏姝点头答应下来,便用微妙的视线打量向了昏迷不醒的卫思甜。
“前辈要嘱托的,应该就是这位姐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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