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1 月下独酌，杀意馥郁

夜深人静，凉意渐盛。

花如珺和卫思甜两人吃饱喝足，又经历了一番打闹过后，显然都有些疲惫了，清洗过身体后便各自入睡了。由于卫思甜还是不太敢一个人独自睡觉，所以两人的房间是互通的，以方便照应。

至于没有什么困意的苏姝 ，便抱着一壶黄酒坐在了桅杆上，在月夜下细细品酌美酒之间，恍然产生了几分感伤之意。

此时距离苏姝下山，仅仅只有二十日而已，按照她原本的计划，现下应该已经成功“救出”殷盈儿，两人在俗世间携手好好游玩一番后再考虑返回门派。她原本甚至还想好了如何隐瞒殷盈儿八脉俱虚的体质，让她也能拜入山门，成为御剑门的弟子……而现在，当初所设想的一切都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三年时间的鸿沟，到底应该如何去跨越呢？

又或者说，已经发生的历史，到底应该如何去改变？

假如说，这个时空上的“殷盈儿”确实还存活，成功和她见面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会不会……关于我所知的那一位殷盈儿的事情，成为了已消逝的时间线上的量子幽灵，就此坍塌，被抹消了所有的痕迹。

苏姝握紧了挂着脖颈上的殷盈儿的玉佩，心思惶恐莫名。

彼此心意相通的状况，还会有吗？

慕容蛟说见过殷盈儿所绘的关于我的画像，也就是说，对于这个时空里的殷盈儿来说，也有一位想要拯救她的“苏姝”……是这样吗？

那么，那一位“苏姝”是否也正在寻找着另一位“殷盈儿”呢？

不对不对，这样去想的话，就总感觉陷入逻辑怪圈了。应该换一种思维方式，哪怕是有着众多不同的时空分支，“苏姝”只会有一个，“殷盈儿”也只会有一个，因为我们在不同的时空里一直在尝试改变历史，缔造着不同的可能性，所以才会留下了各种各样的“投影”。

因为，哪怕是莫比乌斯魔环，在本质上也是自洽的。

在这个时空里，慕容蛟还留存着和“殷盈儿”拜堂成亲的记忆，但同时我也得到了傻白甜所留下的“信物”。假设说，只要对历史作出了干涉，就必然会以某种方式影响到现在的时空的话……

那么，殷盈儿作出了改变历史的决定，在拜堂时选择悔婚，以死相逼，这件事和我道心破灭濒临入魔，到底哪一个是“因”哪一个是“果”？

假如说……用银钗自绝的傻白甜，其实并没有死的话……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捕捉到了某个极为重要的线索，苏姝瞳孔猛然放大，只觉自己的心儿砰砰跳动了起来。她捂住心口努力地回忆了起来，终于，她回想起了殷盈儿那时所说的某句至关重要的话——

我们同生同源，在镜面的两端相互依存，只要你还安好，我便不会真正死去……

“傻白甜，在那个时候，你到底意识到了什么呢？”

苏姝喃喃低语了一句，但觉海面上夜风愈发清凉，拨撩着眸中浸透着的泪花。良久过后，她抱起了怀里的酒壶，扬起头来，将剩余的黄酒一饮而尽，甘醇的酒味混着馥郁的芳香滑过喉间，只觉一股浑厚的酒劲在腹中升起，连带她整个人都有了飘飘然的醉意。

虽然苏姝先前也瞒着同门中人，偷偷喝过几次酒……但一口气喝上这么多，还是第一次。

困意泛起之际，苏姝抱着一侧的桅杆，轻轻闭上了眼睛，却忽听边上有人说道：“大小姐要是累了，还是回房休息吧。”

听到“大小姐”这个称呼，苏姝本能地睁大了眼睛，不过待她看清桅杆下方的人是负责守夜的仲讷时，不由失望地嘟了嘟嘴：“浑身都脏兮兮的，懒得清洁了……回到床上睡觉的话，花姐姐会生气的。”

仲讷愣了一愣，苦笑着说道：“我们这些常年行走在海上的，大抵都是粗人，倒是从来不在意这些事情。”

苏姝瞄了仲讷脸上的刀疤一眼，便问道：“是了，刚才烧烤的时候，你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候倒是主动找我来搭话了？”

“因为，不是很习惯人多的场合……”仲讷面露迟疑之色，低声下气地说道。“我是看大小姐一个人坐这边喝酒，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才会过来看看。冒昧打扰，我这便告退了。”

“咳，我有那么吓人吗？”

苏姝坐直了身子，随手扔出了手里的东西，便见酒壶在月夜下滑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扑通地落入了海中。随后，苏姝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小脑袋，出声问道：“看你也不是喜欢冒险之人，答应和我们同行前往北海，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吧？可以讲讲吗？”

仲讷怔了一怔，惶恐地说道：“大小姐这等超凡脱俗之人，不会对我的事情感兴趣的。”

苏姝不满地说道：“别说得我好像在摆架子欺负你一样啊！世人本无尊卑之分，只是你的视野还没有越过那道鸿沟而已……但说无妨便是。”

听到苏姝半强迫式的语气，仲讷面露无奈之色，低声说道：“我本是一位水兵，十六岁投兵入伍，慢慢混成老兵，被提拔成为了什长……其实我本想着在军中出人头地，但奈何本事低微，所在的那一支水师因为拖欠军饷的缘故，从上到下都开始荒废度日，我实在看不下去……”

“所以就退伍了？”

“当时我已有五六年没有回乡，便想着趁手上还有些积蓄的时候，回乡成家立业，然而，直到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说着，仲讷眸中露出了仇恨之色，“我家人所在的那个村子，早在两年前就被海盗屠戮一空，官府怕朝廷追究守备不利的责任，甚至都不敢上报，所以哪怕我身在军中，都不知道自己的亲人早已成为了海盗刀下的亡魂……”

苏姝略微一愣，便出声问道：“你是……宁国人？”

仲讷点了点头：“宁国沿海地带，常年为海盗所侵害。当初我投军水师，便是抱着随军剿灭海盗，还乡亲们一个安宁的念头……却没想到的是，在军中将近十年，除了在同僚身上学到了微末的本事之外，那支水师几乎没有离开过港口，连一次和海盗交手都没有……在意识到自己成为孤家寡人之后，我对宁国失望透顶，才会选择南下另谋生计……”

“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海盗的凶恶，我们这艘小破帆船一旦进入海盗的活动区域，便是九死一生。为什么要跟过来呢？”

仲讷摇了摇头道：“在码头见到‘公子’的时候，我便看出了你们绝对不是凡俗中人，更何况你们还带着一位武功低微的姑娘，若非有绝对的把握，必然不会以身涉险。所谓，我才会抱着赌一睹的心理和你们同行，至少去见识下屠戮乡亲的凶手的模样……只是，有两件事我之前是绝对想不到的。”

“那是什么？”苏姝好奇地问道。

“那位‘公子’居然是也是一位天仙般的姑娘，还有……人不可貌相，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大小姐你，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

苏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悠悠地说道：“居然能看出我才是后宫之主，你的眼力倒是不错。”

“……后宫之主？”

“咳，别在意……对了，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吧，保重不会亏待你的。”

顿了顿，苏姝正色道：“还有，你肯定很想找海盗复仇吧？正好我也是。所以干脆和你直说了吧，这一次我们的寻宝探险，目标其实是……海盗的大本营！”

仲讷呆了一呆，他分明看到女孩的眸中露出了……凌冽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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