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0 雾里探花，买一知己

三日前，“殷盈儿”的住所。

苏姝以想要让小桃服侍自己入浴为由，支开了其他监视的侍女，将她单独留在房间里。

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受青睐，小桃看着视野中轻盈的亵衣飘然坠地，氤氲的蒸汽中白皙的背脊若隐若现，神色充满了局促不安，问道：“小姐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都是女孩子，就不要害羞了哦。”

佳人迈步踏入了浴桶之时，略显轻佻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至于为什么留下小桃姐姐……只是想找人说说话，不行吗？”

“嗯。”小桃低声应了一句，又迟疑着说道，“小姐，我不是很擅长陪人聊天，就连夫人都嫌弃我不会说话……”

“太过会说话的人，有的时候也会讨人嫌弃呢。”

苏姝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此间难得的宁静的意境：“比如说啊，那位叫做春燕的姐姐，为人处世太过于圆滑了，在看管我这件事上面做得滴水不漏……有种不知道怎么才能攻略的感觉呢。”

小桃怔了一怔：“攻略？”

苏姝不置可否，又轻笑着说道：“相比之下，把‘羞涩不安’的表情写在脸上的小桃姐姐，就好对付多了……我在想啊，倘若向你求情的话，应该能讨得你的同情和怜爱吧？”

小桃心慌地后退了一步：“小姐……是在开玩笑吧？”

“并不是啦……小桃姐姐能过来一下吗？”

“小姐……”

“我的身边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所以只能求助于你了呢……”

“求助我？”

“所以……能够成为我的人吗？”

轻声细语之间，在涟涟的水声中苏姝悠然转过身来，透过濛濛的水雾注视着小桃朦胧的身影，声音中挂上了几分埋怨的意味：“小桃姐姐，我已经把真心都说出来了，能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小桃呆呆站在原地，只觉自己的心儿莫名悸动了起来。

唔，这种奇怪的语气……这位殷家的大小姐，少爷未过门的妻子，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

小桃并不笨，她当然也知道此时作出回应意味着什么。

但是，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语，仿佛带着罂.粟般甜美诱人的气息，不知不觉便渗入了心田深处，竟犹如魔鬼在耳畔低语，诱惑着自己继续向前迈出步子一窥究竟……然而她又本能地意识到了，前方的领域可谓是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小桃的记忆中，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只是将她当成下人来使唤，从未有人用亲昵的语气称呼她为“小桃姐姐”，也从未有人用着这种近似于卑微的态度，向她表达着需求的意愿。

此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强烈地需要着。

倘若错过了这一次，怕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如此看重自己了。

但是，这位一心想要逃离婚约的大小姐，并不知道燕王府其实是多么可怕的地方，还有……背叛夫人的下场……

“不可以……吗？”

佳人幽怨的话音，从雾气深处传来。

小桃的眸中露出了茫然的意味，回过神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迈出了步子，在氤氲的水汽中对上了佳人欣喜且带着泪花的眼眸。

不，不可以……

恐惧情绪倏然冒出，小桃正要转身逃离，却只听一阵淋淋的水声响起，浴中的佳人站起身来，伸出湿漉漉的双手抱住了她的脖颈，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与此同时，那真挚的话音在耳畔响起——

“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谢谢你，我不会辜负你的！”

小桃的身子倏然僵住。

在被亲吻的一瞬间，内心亦是被难以抗拒的感动之情所占据，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古人所云“士为知己者死”的情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明明不可以的……

但是，为什么……完全拒绝不了啊……

于是，在意识到自身命运的纤弱无垠之后，热泪悄然从她脸颊上流落。

……

院秋风萧瑟，凉意瘆人。

在院子的周围，站着一群神色各异的侍女，对吊死在树上的小桃指指点点，若有窃窃私语，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苏姝面无表情地在跪立在小桃身前，动了动嘴唇，却只觉喉咙被强烈的愧疚和苦楚情感所钳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茫然无力之感，在心间泛起。

实际上，苏姝在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番拉拢小桃，让她成为了自己的眼线，帮忙打听情报什么的，会给她带来一定的危险。因此在觉察到小桃害怕的情绪后，她果断地放弃了继续使唤小桃的想法，转而采取了风险更高近似于赌博的方式，成功接触到了慕容柒。

但她还是低估了燕王府，或者说佛殿里的那位夫人的狠戾程度。

仅仅是为了警告自己，就对府中的侍女痛下杀手。

虽说认识小桃也才数日，最开始苏姝确实是用上了近似于卑鄙的手段拉拢了这位在府中极不起眼的侍女，在这个阶级分化严重的世界里，她深知如何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劳……

苏姝唯独没有想到的是，并非“效劳”而是“卖命”，自己的一番作为竟真的买走了小桃的性命。

纵使修行剑道仙道，苏姝也并非无情之人……与之相反，她分外珍惜周围所有为自己付出过的人。

但这个世界，竟是如此残忍。

心境一时苦涩难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但苏姝忍住了，在这个群狼环伺的环境里，她深知还不能将自己的脆弱暴露给敌人。

于是，在旁人的视线中，于小桃悬吊的遗体前跪了半刻钟的殷家大小姐，带着坚毅的神情站了起来，默默走回房间搬出了一张椅子。然后，她站在椅子上，解开了索走小桃性命的绳索，吃力地将遗体抱了下来，让其平躺在地上。

她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小桃透着凄婉之色的双目。

小桃，咱说话算数，不会辜负你的……我会好好待你的家人……

在此期间，院子角落里的那群侍女们，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苏姝的举动，面上都心有戚戚，止住了议论。

随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燕王带着一群侍卫匆匆闯入了院子，待他看清地上分明躺着一具侍女的尸体时，显然是吃了一惊。

他审视了此间众人一圈，视线停留在了尸体旁边神情默然的少女身上，忍着怒气问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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