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权

叶煊架着我的肩膀，一路搀扶着我坐上地铁，回到了F大的校园内。

路上，我依旧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咀嚼着叶煊方才说过的话————

你是阳光又开朗的那个叶染也好，你是抑郁又厌世的那个叶染也好，我都会原谅你，因为你是叶煊的哥哥叶染，我是叶染的弟弟叶煊。

叶煊虽然这样说了——他说他可以无条件地原谅我曾对叶家所做的一切，但这过分的宽容，并不能在一瞬间消除掉我巨大的负罪感。

因为一直以来，我并没有真正地有对他、乃至对叶家赎过罪，我夺走了他的美好童年，却什么也不曾补偿过他。现在他毫无条件地、仅仅因为我是他的亲哥哥就原谅了我，这确实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罪恶感，但并不能将之根除。

是的——只有通过实实在在的赎罪，我才能获得内心真正的安宁。曾经我的赎罪方式是实施善行，尽可能地温柔对待我所见过的每一个人，但对于叶煊——这个我的罪愆的最大受害者之一，我却并没有下过什么力气，真正地为他做出补偿。

“……叶煊。”离他耳畔不远的我启唇，轻声问道，“我想……补偿你。”

“补偿？”叶煊有点讶异地偏过头来，懒散一笑，“都说了，我原谅你了，不需要你再做什么补偿。”

“可是，我想要补偿你。”我涩涩地坚持道，“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的自我嫌恶感……再减轻一点。”

叶煊不置可否地沉吟了片刻。

“你真是个偏执的人啊，叶染。”他淡淡地说。

“是的。我很偏执。”我低垂着脑袋答道，“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要我的任何补偿的话，我会抱着这份负罪感活下去，寻求其他的开脱方式，至少不会再轻易地想不开了。”

“嘛……如果你无论如何，一定非要补偿我什么的话……”叶煊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抹拧巴的微笑，“我倒也是有个提案。”

“哦？说来听听！”我兴冲冲地看向他。

“我想要获得一个‘特权’——可以凭借一句要求，随时让你变身成女孩子的特权。”叶煊微红着脸答道。

“这、这是什么意味不明的补偿方式啊……‘情债肉偿’么？”我扁着眼睛审度着叶煊，不满地嘟囔着，左手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捂的胸脯，“你的小脑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没……没办法，要说你能为我做的事情里……我最想让你做的，就是这一件。”叶煊抬着眼珠子，用手指抠了抠泛红的脸颊，“谁让你变身之后的样子……那么可爱。”

“你这家伙啊……”我长出一口气，皱着眉头数落道，“真是死没出息。连交个女朋友都做不到，居然要依靠跟二次元纸片人一样的幻象来安抚自己空虚的内心……关键……这个幻象还是身为你哥哥的我…………”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问我想要你给我什么的话，我就想要这个。你要是实在不情愿，那就算了，也不必提供给我任何其他的补偿了。”叶煊被我刚才这么一数落，似乎也有点闹起了情绪，话音冷淡地说道。

“真是……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家伙……”我只能忍气咬着嘴唇，暂行让步——毕竟要补偿他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既然他已经明确表态了，情理上讲无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应该满足他才对。

只是，唯独这个要求，实在是太挑战我的下限了……

“要答应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我以拳掩口，清清嗓子正色说道，“第一，‘特权’不准使用得太过频繁，也不能毫无道理地在不适当的场合提出；第二，我会尽可能地去回应‘特权’的要求，但如果觉得实在太过勉强的话，我有权提出拒绝；第三，‘特权’是有有效期限的，如果时间已经走到了某个我觉得我已经做不到变成女孩子的时候，我有权终止‘特权’。”

“————Yes！”叶煊脸上瞬间一扫刚才的阴霾，容光焕发之下一举拳头，得胜似地以丹田之气低吼了一声，“No problem！”

我瞬间感觉，自己被卖上了一艘不得了的贼船……

天哪，往后到底会有着什么样的人生在等待着我啊！我忽然感觉活下来可能还不如挂掉轻松啊！

“叶煊，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垂着眼问道。不过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搞不懂他，毕竟我也是男生嘛——沉迷于另一个我的虚假幻景里所带来的快乐和治愈，其实跟沉迷于游戏和二次元带来的快乐和治愈是一样的，对于思春期的寂寞男生而言，都是一种情感养料。

“男生喜欢萌妹子到底有什么错？”叶煊理直气壮地说道，“唉，只可惜萌妹子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约都约不出来，即使约出来了，脸色也不好看……”

“好了好了，既然我都已经答应你了，往后在你行使‘特权’的期间里，我至少不会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我会尽量配合你的想法，顺应你的情绪。嘛，这种程度的专业性，身为Coser的我还是做得到的。”

“那是不是说，我可以设定你在变身期间的形象跟性格了？”叶煊饶有兴味地问道。

“嗯……从技术上讲当然是可以的。”我狐疑地瞅着他，感觉这家伙的要求越来越奇怪了，“不过你到底是想要什么奇怪的服务啊喂！”

“那我要一个温柔的大姐姐那样的。”叶煊自顾自地笑道，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就像真的有个可以依赖可以撒娇的，能够包容我的一切的姐姐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实在太棒了。”

想要依赖和撒娇的话，哥哥不也可以嘛！为啥一定要姐姐呢！

嗯……不过实话讲，我作为男性时的形象确实太弱气、太靠不住了一点，不太适合用来依赖和撒娇……

我不难想到，在整一个童年里，叶煊从来都不敢跟情绪敏感易怒的妈妈撒娇，只能把所有的心事憋着，一个人独来独往，就和我一样——这么想的话，我忽然有点能理解他的这种渴望了。

大概每一个倔强又寂寞的小孩，内心都是渴望能有个人由他恣意撒娇的吧。

原来，这才是叶煊打从心底，真正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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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拿你没办法呢。”我无奈地浅笑道，“等脚伤养好了，我就给你行使一次‘特权’，让你好好地撒个娇吧。”

“那真是……太让人期待了。”叶煊满脸坏笑，“吃点什么滋补品能让你的伤好得快一点？要不我给你炖个花旗参燕窝……”

“别小题大做了！我就吃个桔子好了。”我答道。

“为啥是桔子……”叶煊惊讶到了吃手，“难道你……终于……怀孕了！？”

“——鬼啊！你才怀孕呢！而且什么叫‘终于’啊！！”我瞪着眼睛怒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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