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长大

“不说出去可以，但是我也不想骗你——要忘掉还真是做不到。”我诚实地说道，“不过能多知道一条你的小秘密，其实我还蛮开心的。”

“你不会……笑话我吗？”阿染咬起唇瓣，涩涩道，“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有一堆不正常的怪癖什么的…………”

“有什么好笑话的。我喜欢阿染，喜欢她的每一种样子，所有就算是再奇怪的阿染我也一样喜欢。”我笑道。

“为什么你能把喜欢自己的哥哥这种话说得这么坦坦荡荡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份过于坦荡、毫不掩饰的情感才是我困扰的源泉啊。”阿染不满地嘟囔道，“你的情感太过热烈了，就像灼烫的阳光一样……所以阿染才不得不躲着你。”

“可是我们终究又见面了，不是吗？”我淡淡笑道，“其实我花了一年的时间，也已经想开了——得不到阿染也不要紧，其实真的喜欢一个人，你只要能看到她出现在你面前，跟你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欢笑，在你疼痛的时候柔声安抚你，就已经足够足够了。对我而言，能再见你一回、跟你在一个屋檐下共处这些天，已经是奇迹般的幸福了，我也没有奢求过在这之上的东西，如果一定要说一个愿望的话——我只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叶煊……”阿染喃喃地问道，“你这样执迷地去爱一个幻象……值得吗？你正值青春年华，你的时间应该给予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这些大道理还请务必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抬手打断她，话音里透出不屈的执念，“我的喜欢，会一直持续到阿染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散为止。在那之前，这团火焰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将之掐灭。不管阿染离我有多么遥远，只要她还存在一天，我就会继续喜欢她一天。”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阿染涩涩地说道，“如果在一个平行时空里，我不是你的哥哥，而是一个跟你萍水相逢的女孩子的话……或许这个故事，会很简单而美好吧？”

“我不想要什么平行时空。”我话音决绝道，“我喜欢的阿染，就是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个。如果你都已经不再是这个你了，那么对我而言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你说……我如果真的选择了跟你这么纠缠胡闹下去……我们日后的人生，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啊？”阿染柔声问道。

“那我首先，肯定是要让阿染做我的女朋友咯。”我笑答道，“我要跟你经历情侣间所有能够体验到的浪漫，编织出无数美好的记忆。除此之外，我还会想方设法地找寻让阿染长存下去的办法，我会让你尽可能地存续着，最好是永远。”

“能不能让阿染长存下去这件事且不论——首先我们的之间的情感，本质上可是禁断中的禁断哦？我们在一起的话，可是要与全世界为敌的。别的不说，首先一零五室的其他兄弟们，就很难说会坦然接受这件事情。老妈得知这种事会露出什么表情我就不说了，老爸要是知道了，恐怕要从土里爬起来……”阿染愁闷地捧腮叹气道。

“我这个人人缘比较差，他们就算不帮我说话我也能理解，但我觉得他们铁定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的选择是你真心希望的，那么一零五室的所有人，都会打从心底地支持你的。老妈那边估计确实会有点困难，大概还是瞒着她会好一点吧。”

“还有学长、诺诺、傅老板、徐冬他们又会怎么看我们？”阿染苦恼地叹息道，“啊啊，真的是好难的一条路啊，既背离了伦理，还要抛弃原生性别——除非我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变成另外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否则……实在是做不到啊。”

“…………我的任性让你为难了，抱歉。”我涩涩地说道。

回想起来，这还是头一次，阿染认真地在跟我探讨“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的话会怎样”这样的命题。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寓示着我跟阿染的关系，在潜移默化之中又前进了一步。

但正如阿染所言，我们之间想要建立特别的感情，确实存在着太多太多的滞阻了——我是一个几乎跟社会绝缘的家里蹲，所以我从来都不在乎，也不用在乎社会的眼光，但阿染不是。她是一个跟我截然相反的社交型人格，她有着许多许多的朋友，如果她选择了这样一条路，那么她所要做出的牺牲远比我要大——若与整个世界为敌，她不但会失去很多重要的朋友，甚至还会失去打拼至今所积攒起的能量与光辉。

这样的牺牲，对她而言，太过残酷了。要知道是因为她的这份能量和光辉，我跟老妈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我们不可以变成空有爱情，却失去了一切、连解决温饱能力都没有的爱情的殉道者。

阿染说了，她没有信心选择这条路——这句话我其实理解得很透彻。这件事本质上，还是因为我太软弱了，弱到根本撑不起这个家，所以她不敢于抛开她辛苦经营来的一切，哪怕成为万夫所指之人也要跟我一起，因为如果她那样做了，这个失去唯一顶梁柱的家就会分崩离析，我们所有人都要饿死。所以，阿染不敢这么选择。她哪怕是真的喜欢我，想要跟我一起，她也不敢。

因为在她/他这个姐姐/哥哥的心里，对于这个家，对于我和母亲的责任感，永远是高于爱情的。

所以这个谜题到头来，唯一的解法，就是我要变得足够强大。

我必须强大到能够一手稳稳撑起这个家，强大到即使阿染为了我而抛弃了一切，我也有能力荫蔽和保护她跟妈妈，始终保证我们一家子有一个体面的生活。只有我做到这一步了，她才有可能敢于放下身上沉重的担子，哪怕与世界为敌，她也输得起，因为她的背后还有我撑着。

这一刻，我终于豁然想通了困扰了我许久许久的，这所有的问题。我也终于有点体会到，他人所谓的“一夜长大”，是种什么样的心境了。

是的，我要变强——只有变强，我才能拥有能力去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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