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前夕

“少主，就这么定了？”钱晶有些不解，“我们要去哪里落脚啊，您都把地盘给人家了。”

“今晚加快动作，把武器装备尽量转移到杨臻接头人那里。”凌若天说。

“这……那我们……”

“不用担心，一条线上的蚂蚱，还有，我要一夜之内，凌家势力全部在桥南清空，至少不要在明面上再有活动了。”凌若天根本不理钱晶，粗暴地下达命令。

钱晶去安照命令执行去了，苏筱墨倚在墙上，问：“你想让黄潇放松警惕吗？”

“差不多吧。”凌若天回答。

“你又能确定杨臻知道你现在的做法？”

“他和我是一类人，对方想什么都知道。”

苏筱墨叹了口气，感到无力，“算了，我已经不想再说你什么了。”

“你也没必要说。”凌若天说道。

“钱晶刚刚问了，我们要在哪里落脚？”苏筱墨问。

“去杨臻那。”

“怎么去？”

“那不是我说了算，”凌若天说，“那是杨臻决定的。”

这时，凌若天的手机响了。

“喂？”凌若天接通了手机。

“凌大少主，忘了问你了，你想怎么搞黄潇？”那是杨臻的声音。

“你知道的，公事公办，为老百姓做贡献。”

“我手头上并没有可以公事公办的证据。”杨臻说。

“明天你就有了。”凌若天挂断了电话。

“他问什么？”苏筱墨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所有地盘给他们吗？”凌若天并未回答苏筱墨的问题。

“我还想问你呢，干嘛好端端的要把这地盘让出去。”

“因为只有我们本家的人才知道那些毒品啊，军火啊，人贩子窝点啊，红灯区啊之类的在哪里嘛，”凌若天舔了舔嘴唇，说道，“杨臻要有动黄潇的借口，我就给他个借口，黄潇不是胃口大吗？不是想吞完桥南吗？那好啊，我不就答应他咯，只是我没说不可以报警啊，我就不信了他还敢袭警吗？只要他一接手我们的地盘，下一刻我们立马就把桥南分布的犯罪窝点全暴露给杨臻让他去查，多么光明正大，为人民做贡献。”

“既然这样何必要把全部地盘给他，像他说的七成不就得了？”苏筱墨不解。

“就是要把桥南全部给他，桥南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却不小，黄潇要清点有无缺失的话至少需要两周，人力会分散得很厉害，便于杨臻逐个击破，再加上我们和仁组，呵呵……”凌若天冷笑道，“我和他赌一周都嫌长了，我们的情报和杨臻的行动力，桥南所有的犯罪窝点只需要五天就可以全部剿灭，地盘给的小了反而让黄潇可以反应过来，并且不容易上钩啊。”

“……好一手借刀杀人……”

“过奖过奖。”

“黄潇必定会竭尽全力反抗，你有把握五天拿下？”苏筱墨问。

“他不敢的。”凌若天自信地说。

“为什么？”

“袭警是大罪，你不要忘了我们为什么暂时回不去桥北，”凌若天说，“而且警察剿灭黑势力，天经地义，杨家很喜欢这种虚荣感，肯定会派人来协助的，再加上我们提供的情报，效率绝对不低，并且证据确凿，剿灭就有了正当理由，他敢动？动是死，不动还可以有机会缓刑，你看他选哪个？除了逃跑别无选择。”

“……你这种人……正大光明的阳谋吗？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吃掉。”苏筱墨感到脊背发凉，原来凌若天的对手们总是面对着这样的一个可怕的人吗。就算知道了做法，一样没有对策来针对，只能看着自己被绝对的力量碾压得无法呼吸。

“那他拒绝接盘呢？”苏筱墨突然问出个无厘头的问题。

凌若天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你……不许笑！”苏筱墨也知道自己好像问了个傻问题。

“他不接？就算他想他背后的人也不会让他不接的。”凌若天说。

“背后的人？什么意思？”

“没有别人在后面撑腰，他黄潇敢动我吗？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拿他来阻碍我啊，”凌若天漫不经心地说道，“身份摆在那里，再怎么傀儡我还是凌家的少主。”

不用说太多，两人都知道是谁。

血阳楼。

那个和凌家争了千年黑道之主的组织。

就像凌家的影子一样死命地黏在后面无法挣脱。

就好像另一个凌家一样。

无论怎么剿灭，他们还是会东山再起。

根本没人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持着血阳楼不断再起。

就算是凌若天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对血阳楼有着敬畏之心。凡是关于血阳楼的，凌若天下手绝不含糊。

因为不知道何时就会被隐藏于黑暗中的影子割破喉咙。

每一代凌家的家主都会必然地和同代血阳楼的领袖进行对决，不仅仅是个人的对决，还有势力之间的对决。就像是不断循环的宿命，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既然血阳楼在搞鬼，那我们就要小心一点了。”苏筱墨有些担心。

“我正愁他们藏的太死，如果他们肯现身给我灭了那最好不过。”凌若天底气十足地说道。

苏筱墨知道凌若天不过是安抚他自己的内心罢了，凌若天有自知之明，凭他现在的水平，无论武力还是智谋都无法和以前相比，以前都不一定说必赢，更何况现在?慢慢找回感觉可以，但是时间不多了。

不过苏筱墨不揭穿他。

她轻轻坐在凌若天旁边，双手慢慢握住凌若天还在微颤的右手，轻声道，“不着急，总要有个过程。”

凌若天的手很冷，冷到让苏筱墨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人类的手。田村木拓给予凌若天的伤害太深了，即使凌若天现在可以勉强下床走动但是却十分虚弱，虚弱到他的嘴唇即使涂了润唇膏也干白得发裂。再加上龙嘉艺的那份，凌若天现在还能活动简直是奇迹。要不是化了点淡妆使得凌若天脸色红润一点，杨臻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答应他。这种状态的人怎么上战场，怎么被信任。

“我没事的……”凌若天感到有一些困意，那是身体的保护机制开始运作了起来。

苏筱墨又想起龙嘉艺那一脚把凌若天踢出去撞弯钢护栏那一幕就怒火攻心，双手不由得紧了紧。

凌若天感觉到了苏筱墨的心情，他把左手慢慢按在苏筱墨双手上，说：“过两天就没事了。”

这样毫无诚意可言的安抚却让苏筱墨这只已经炸毛的小猫渐渐平静了下来。

“少主，该转移的物资和人已经解决。”钱晶发了个消息过来。

“凌大少主，物资和人已收到，不嫌弃的话，有空来鄙人家里坐坐?”

这两条信息几乎是同时到达凌若天的手机里的。说明杨臻亲自去接货了。

“怎么了？”苏筱墨问。

“收拾下东西，去杨臻家看看。”凌若天回答她。

“现在吗？”

“不，是明天。”

“那儿毕竟是杨家的地盘……”苏筱墨提醒道。

“安啦，”凌若天知道苏筱墨在担心什么，“但是互相信任是合作的前提啊，我不去，就是我不信他了，我不想在关键时刻闹出什么事情，而且我们去还可以起到一个明面上的监督作用。”

“那好吧。”苏筱墨转身离开，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忙，比如资本的转移和人力的安排，今晚就要一并解决。以免在和黄潇接盘的时候被他看出破绽。

凌若天看着下边醉生梦死的人们，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赌……么……”他有些语无伦次，“原来赌是这么一件费心神的事情的吗……”

说完，他就低头注视着茶几上的果盘。开始沉默。

霍小怜悄悄地上前，把吃了一半的果盘换成了新的，凌若天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还在那儿发呆。在盘子离开玻璃茶几的那一瞬间，霍小怜不小心透过玻璃看到了凌若天映在茶几上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碜。

那哪里是正常人的眼神啊，简直就是无尽的深渊在透着镜子注视着她。

隐藏在这个看起来瘦弱少年的躯体里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霍小怜不敢久待，连忙快步退下，她一点也不想和那双眼睛对视，那个太令人惧怕了。她知道，钱晶的上头来头绝对不小，不过，和这里这么多国际名流打过交道的她知道，这个来头不小不是指的他的身份，而是指的他整个人。

霍小怜隐约开始觉得，桥南将有一段时间会是笼罩在腥风血雨之中。而风雨的中心，就是眼前的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凌若天突然回头看着霍小怜，说，“这果盘吃了一半怎么就撤了？”

“给您换了个新的果盘，因为我见您好像很喜欢的样子。”霍小怜有礼貌地鞠躬回答。

“仁组回来了没？”凌若天突然问道。

“嗯……要不我现在就叫仁组组长来见您?”

凌若天点点头。

霍小怜找了个借口逃跑了。

因为她害怕。

正面对视那种眼神，就算是正值壮年的雄狮之王也会退缩吧。敢和深渊对视的估计只有深渊本身。

凌若天看着霍小怜快步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我有那么可怕吗?这么急着跑……”

他慢慢地站起来，扶着一旁的墙壁靠背慢慢一步一步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原来我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黑道，我不过是绕了一圈再回来而已……真是讨厌这种所谓的宿命……”凌若天回到自己原来受伤躺过的房间，胧花和柳月静静地并排倚在墙角里。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微微的白色。

凌若天上前拿起两刀，盘腿坐下，拉开一旁的抽屉，那里边有一颗刀石和一瓶油。

他熟练地给刀身上油，打磨，上油，打磨。如此循环往复，给两刀做保养。

两刀的刀刃上有着细细微微的豁口，那是和龙嘉艺拼刀的时候留下来的。

凌若天细细地磨去豁口，磨得锋利，嚓嚓地作响。

“从明天接盘的那一刻起，游戏就会开始了，”凌若天突然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希望不要淘汰太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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