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女儿

死亡……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仅仅只是单纯的意识消亡，失去自我，但肉身仍在。血液仍会流动，呼吸仍然持续，心脏仍在跳动。

那，这样的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并非是“你”，而是一具会呼吸的尸体罢了。

人类判断死亡的标准从来都不是看心脏是否跳动，而是看这个人的意识是否还存在，灵魂是否还存在。

没有意识的肉体只不过是尸体罢了……

……

那如果肉身消亡，灵魂仍在呢？

曾经有神这样说过：

如果说人类真的有灵魂，那么灵魂就相当于是他们的自我意识。即使肉体不再，只要人类还拥有自我，那就并非是真正的死亡。

……

真的是这样么？

失去肉体的灵魂会一直在冥界中徘徊着，没有死亡，没有温度，没有感官……

尽管这些灵魂依然保持有自我，但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些残念罢了，连五官都没有的他们只能可怜的永远活在黑暗之中。

这能算是活着么？并不……这也是死亡。

活在孤独与黑暗中的人类与死亡无异……不……甚至……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是比死亡还要令人绝望的存在。

……

少女本应已经死了。

是的，她也确实死了，即使自己的身体再怎么坚韧顽强，在那一剑下也绝不可能存在任何侥幸。

尽管灵魂得以幸存下来，然而面对着眼前的这片虚无，除了自身灵魂的温度越来越低外，她便再没有任何实感了。

这就是死亡……

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所谓的感官……眼前只有望不到头的黑暗。

连自己此时的模样都无法看清，因为也许灵魂根本就不存在有眼睛这一概念。

尽管她有诸多不甘心，但，面对着眼前的这片黑暗，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慢慢地陷入绝望。

没有什么比面对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更令人绝望的事了。

……

时间也许就在这样的虚无空间中缓缓地流逝了数个世纪，甚至数万年……

也有可能……只是流逝了几分钟，几秒钟而已。

早已失去时间概念的少女灵魂已经彻底放弃了对生的渴望……

她在静静地等待着连灵魂都彻底消亡在冥界的那一刻。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少女的眼中浮现出了一道亮光。

一道名为“救赎”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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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总能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给你带来一些惊喜。

虽然有时候，这个惊喜太大，以至于容易变成惊吓，一时之间让人有些没法接受。

尽管有些惊喜确实让人有点无法接受，但不可否认的是，正因为生活中总是充满惊喜，所以，人们才会对所谓的未来与明天充满向往。

……

盛夏总是能够勾引起人们的美好回忆，尤其是学生时代，似乎许多美丽的邂逅都是在这个季节拉开序幕的。

当然，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个季节并不能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恰恰相反，这个季节所留给他的只能是折磨与肉体上的痛苦。

……

砰！

此时正是正午，整个校园里的学生们都已放学回家，人去楼空的学校本应是一片寂静才对，但，如果仔细去听，便能听见在学校的天台上时不时传来男生阵阵的呻吟声，以及地痞们的咒骂声。

拳头如同雨点般砸向这个男孩，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都没有办法适应这样的殴打。毕竟，对于人类来说，习惯承受痛苦与折磨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这并非是地狱，但在男生看来，这是比地狱还要令人痛苦的地方。

所谓的殴打也许在文学作品中看上去非常轻描淡写，而在常人看来，面对这种单方面的发泄式殴打，应该奋起反抗才对。

但事实上，这名男生并没有做任何反抗的动作，眼中也并不带有任何仇恨感情，仿佛此时挨打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别人一样。

“很好，崔新宇，这才像样，大哥打你的时候就应该毕恭毕敬的站在这里挨打，懂么？”

“行了，今天哥几个打得手有点疼，你去给大哥们买点吃的，对了，至于钱的话，就从……”

男生并没有听进去这些人在说什么，他现在满脑子想的事情就是逃走，从这里离开，逃回家，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为首的男子显然注意到了这名男生的心不在焉，原本就心情不悦的他立刻把脸沉了下去，在他看来，男生此时的这个举动颇有一些无视他的味道。

“呵……看样子还是打得不够疼啊，小子，这俗话说得好，人脸难比城墙厚，大哥在这教训你是给你脸，既然你不要脸，那就别怪大哥无情了。”

地痞说完这句话，转身就从一旁的废物堆里抽出了一根半米长左右的铁棍，甚至没等男生反应过来，沉闷的铁棍就笔直的朝着他的脸部袭来。

砰！

这已经是不能用疼痛来描述的痛感，整个左侧的头部骨骼都在传来巨大的痛感，这种痛感甚至让男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头很痛，明明是脸部受到了袭击，但这种痛感却让男生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仅仅一击，男生便如同断了线的人偶一样，瘫软在地上，捂着脸默不作声的流泪。

“呵……现在知道疼了？大哥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就听着点，懂么？别等大哥烦的时候才明白我是在跟你说话。”

砰——砰——砰——砰——

即使男生已经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地痞依然没有停下殴打，恰恰相反，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男生，他心里逐渐产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因此，他手中挥舞的铁棍也越来越用力，仿佛此时正在做的事不是虐打他人，而是在做着一件精美的雕工。

……

这样的殴打时间不知会持续多久。

这种铁棍不但会留下大量的外伤，更会给他的身上留下无数淤青和暗疮，这也代表了即使他回到家中，他的家人也不会发现他又一次被打得浑身是伤。

没办法反抗，反抗只会招来更凶猛的毒打。

童话故事中的欺霸者都会引来路人或者英雄们的拯救，又或者是最终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那终究只是童话，只是故事，现实中的恶人们并不会消失，就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一样，不会死亡，不会消失，不会停下。

只要他们还会呼吸，他们的恶行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男生并不想死，他一直坚信自己的未来会变得很好，好到足以让他忘却此时所受到的任何伤，让他能够忘记这些痛苦的记忆。

然而事实上，他感觉自己忘不掉了，也许即使离开这所学校，离开这个对他来说好似噩梦一样的地方，他还是会遇到这些败类，这些混蛋。

逃也逃不走，躲也躲不开，一生都会活在这样的阴影之中。

……

就在男生有些绝望的时候，恍惚之间，他突然看到了一名女孩正在从半空中快速落下。

那是一名非常漂亮的女孩，齐腰的黑色长发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柔亮，一身黑色长裙上印着一朵非常醒目的黑玫瑰，而最让男生难以忘记的，自然是那红色的左瞳与金色的右瞳。

……

如果说眼前的少女是幻觉，那么男生愿意永远活在这样的幻觉中，哪怕只要能多看她一眼也好。

如果眼前的少女是来接他前往地狱的使者，那么他愿意跟这个少女走向地狱，即使那是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他也无怨无悔。

……

“双色异瞳的女孩……真漂亮啊……简直就像是天使……”

随着男生非常呆傻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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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痞看着眼前说着胡话的男生，轻蔑的笑着骂道：“呦？还被打出了幻觉？还天使？呵，老子这就成全你，送你去见天使！”

砰！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地痞挥出的铁棍并没有继续打在“男生”的背部，而是被“男生”的右胳膊挡了下来。

这一下，不仅是为首的这名地痞，就连他的几个跟班都明显愣住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男生竟然也会有反抗的时候。

眼前的“男生”从地上缓缓站起，不同于之前那暗淡而毫无光彩的眼神，这一次，“男生”的眼里写满了愤怒，甚至，地痞能够感觉到此时的“男生”眼里还带着几分杀意。

没错，那并非是单纯的愤怒，而是让人从心里畏惧的杀意……

只有真正杀过人……只有真正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才能流露出那种令人惊骇的眼神。

……

“男生”看着眼前的几个地痞流氓，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说道：“你们……都得死……”

“呦，小崽子还上瘾了？哥几个，看样子今天得给这个逼人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地痞这句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他的脖子就已经被“男生”的右手死死抓住，如同钢筋一般焊在上面，任由地痞怎么挣扎，都不能撼动“男生”的胳膊分毫。

“你……必须死……我要杀了你！！！”

“男生”的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甚至，隐约有着一丝猩红色的光在他的瞳孔里闪烁着。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男生”便将右手大拇指摁在这名地痞的喉结处，随即用力摁了下去。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喉结被人硬生生摁裂一样，剧烈的痛苦让地痞发出了非人似的吼叫，而眼前的这一幕也让几名准备冲上来的跟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放…放…放开我…崔…崔新宇…你不想…活了？”

“是你不想活了，恶心人的渣滓。”

砰！

“男生”说完这句话，便右手抓住地痞的脖子，随即用力朝着身后的护栏上撞去。

砰！

地痞的鼻梁骨在这次与护栏的“亲密接触”中，竟然直接被撞出了裂痕，而“男生”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砰！——砰！——砰！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整个校园里都回荡着地痞的哀嚎与求饶，而这样的暴虐竟然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当“男生”浑身是血的从天台里走下来之后，天台上的几名地痞混混早已失去了知觉，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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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具身体所传来的痛感远比崔雪想象中还要强烈。

不仅仅是脸部以及四肢上外露的那些伤口，就连后背，胸前，甚至小腹都时不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很难想象，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在这种单方面的殴打中一直坚持下来而且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

伸出双手，看着手上的伤口如同皮肤纹路般多到根本数不清，崔雪半是埋怨半是心疼的说道：“简直是在寻死……爸……你年轻时的行为果然是蠢的让人心疼。”

轻轻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这具身体的心跳以及那份从内心深处萌生出来的悸动……少女深吸一口气，随后目光坚定地说道：“爸爸……这一次……绝对不会放你走了。”

……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群正在骑行的学生，她们的身上穿着与“男生”身上相同的衣服，尽管崔雪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有着什么规则，但毫无疑问，这些人应该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在同一所学校上学。

果然，走在队伍前端的女生直接叫住了崔雪，大声喊道：“崔新宇，马上要上课了，你这是去哪里？还想不想要个人行为分了？感激给我滚回教室去，看看你这个德行，你哪里还有一个学生样？啧啧，身上这么多伤，估计是又挨揍了吧。怂货。”

……

崔雪看着眼前的女生，心中甚至有了一丝想杀她的欲望，然而她转身看了一眼周围的路人，便叹了口气，并不去理会这名女生在背后的大喊大叫，她自顾自的操纵着男生的身体朝着远处走去。

而在她身后，那些学生们又叽叽喳喳的讨论起了男生。

“这家伙脑子该不会是真的坏了吧？”

“不知道，一直也半疯半傻的，估计是被飞哥他们打坏了吧，啧啧，估计又气不过偷偷跑回家抹眼泪了。”

“嘿，真给男生丢脸，简直窝囊到家了。”

……

崔雪茫然地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陌生的世界和与莱窟勒尔截然不同的建筑群，心里产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就是……爸爸口中的地球……也是他和妈妈最初相遇的地方么……真漂亮……”

兴奋的崔雪一路上左顾右盼，甚至连身体上传来的剧痛都被她抛之脑后，然而就在她路过一家服装店的时候，服装店门前的试衣镜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眼前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男生的脸上满是伤口和红肿，甚至这些伤口已经让崔雪有些无法辨认他本来的模样，即便如此，崔雪看着镜子中那暗淡而又没有光彩的眼眸，依然能够确信，这就是她的父亲。

只有当一个人对世界都充满失望，心中没有任何希望存在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样的目光。

很明显，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她的父亲——崔新宇，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往下看去，肮脏的校服上满是破口和早已风干的血迹，而裤子的膝盖处也早已磨破，露出了里面满是疮痍的膝盖和双腿。

崔雪站在试衣镜面前，伫立了许久，直到店员从里面走出，如同碾瘟神一般把她撵走，她才回过神来，茫然失措的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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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崔新宇被身边少女的啜泣声所惊醒时，他缓缓地睁开疲惫不堪的双眼，看着眼前映入眼帘的女孩，下意识紧张地问道：“请问你是……？”

女孩缓缓抬头，看着眼前清醒过来的崔新宇，立刻扑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搂住他，撕心裂肺的哭着说道：“爸！！！呜呜呜呜呜呜~”

崔新宇看着怀中少女那绝美的脸上满是泪水，不知所措地说道：“……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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