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 死神的镰刀 PartⅠ

一三六二年九月十二日。

如丝的细雨从空中落下。

雨点虽小，雨帘却密，给这灰白色的城镇披上蝉翼般的薄纱。在这样的天气下，拜德拉也加快了脚步。

步入位于这座矿城的山麓兵营，与之前的情景完全不同。原本在这里工作的大量士兵已经所剩无几，只留下些许用作防卫的人员，父亲所在的石屋前也不知为何，撤走了守卫。作为杀手锏的龙炮与水牛也都不见了，应该是为了义军攻占纳塔鲁纳斯，而全部去了前线。如今，取而代之的是……

——雕塑？

虽说没有什么兴趣，但拜德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是一个几近透明雕塑——或许说是矿石更为恰当。那透明的矿石中，包裹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生物。并非牛却长着双角，并非鱼却拥有鳞片，三指的利爪，如犬般的牙齿。这样的物种，拜德拉搜寻了自己的全部知识，也没有找到是什么动物。

不过更让拜德拉倒吸一口凉气的，是雕塑旁的三名少年。他们看起来比他稍微年幼些，虽说穿着较为厚实的皮衣，但拜德拉一眼就能感受到他们的胸口，正在缓缓放着微光。

“……”

拜德拉看着与自己相同命运的人，不发一语。或许今后也要与他们一同对抗骑士团吧，拜德拉这样想着。

——不过，父亲的孩子，是不是有些过多了？

不过马上就将这样的疑问抛去了。父亲是真心爱自己，而自己也必须回应这样的爱，拜德拉打从心底里这样认为。

正因如此，面对弟弟们的招呼，拜德拉也以微笑回应。

“该去见父亲了。”

满怀期望的说着这样的话，拜德拉踏入了石屋中。

“安东——”

“咳、咳、咳…”

就在推开木门前的一刻，拜德拉听到了这样的咳嗽声。

——父亲在工作吗？

意识到屋内正有其他人在与父亲对话，拜德拉决定稍后再来。然而下一刻突入耳中的话，却如钢钉般止住了拜德拉正欲离开的双脚。

“那些实验品怎么样？”

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自认为对声音敏感的拜德拉，从未听过这样沙哑的声线。

“死了三个。就剩一个在旅馆休息呢。”

——实验品？

回答这沙哑声音的，是父亲。死了三个实验品，还有一个在旅馆休息。这不由得让拜德拉对号入座，联想到自己。

“成果呢？”

“干掉了一个武装骑士。是那个叫杰尔的，意料之外的成绩。”

“不可能吧？”

“是真的。剩下的那个孩子我看了资料，他和别的实验品不太相同，用的葛瑞森给的特殊东西做的灵核。”

沙哑的声音继续询问着，父亲也继续回答着。然而接下来他们的对话，已经完全无法进入拜德拉的耳中。

战胜杰尔后的枪声，本不应死掉的斯维特，父亲慌张的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在里森森林所经历的一切再次重现在脑中。

——拜德拉·塔诺，我最优秀的孩子。

——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我的骄傲。

父亲的声音与梦中的陌生男子声音交叠在一起，不断地撕裂着拜德拉的大脑。

「轰隆——」

强大的爆破声将拜德拉拉回现实中，爆炸的余波所泛起的气浪，也打在脸上，战士的本能让他冲出石屋。

“那是——！”

拜德拉抬头，在灰白色的天空下的，是象征死神的可怕身影——镌有蔷薇图案的数架飞空艇。

令拜德拉不可思议的是，它们居然放弃了进攻，在空中盘旋——甚至其中一艘飞空艇正在降落。

“卡拉伊大人。”

一名身穿皮甲的人如此说着，他有着典型的战士模样，轮廓分明的脸，略显沧桑的面容，双眼还透露着些许的凌厉。

“已经快到达目标地点了。”

“好，准备炮弹。”

圣蔷薇骑士团的见习骑士卡拉伊，目前正坐在一艘飞空艇上。与他一同前来的，是骑士团麾下的五艘飞空艇以及数名教团战士。

就在昨日，身为作战调解员的卡拉伊收到了副团长的手信。要求对地图上标记的军事地区进行轰炸示威。

虽说卡拉伊并不想伤害这个孕育自己的土地上的人民，但正如自己的老师杰尔所说的，有些事如果不牺牲少数人，最终受害的一定是更多无辜的人。

更何况自己将要进行的任务，是灭除对方的军事基地。成为士兵的人，也都是将自己性命托付给信仰的人。但明明有着这种力量，却要让这片土地再次生灵涂炭——

想到这里的卡拉伊不禁握紧了拳头。

“卡拉伊大人。”

那名在卡拉伊身边的教团战士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想法。因想着刚刚那些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如今的位置。这作为指挥官的自己，是相当失责的。

“对不起。”

卡拉伊起身对身边的战士点了下头，以示歉意。

“那就是目标地点了。”

“嗯。”

飞空艇的侧面是镶有大片玻璃的平台，以供战士用旗交流。卡拉伊在此处向下望去。

自己也是第一次从飞空艇向下看生养自己的土地——巴托亚。在他们脚下的，是一座被山与荒原包裹的城市。虽说与家乡的环境很像，但灰色的建筑以及滚滚的浓烟都证实着与自己家乡的不同。

“报告，已经准备好炮弹了！”

“嗯，听我号令再进行轰炸。”

卡拉伊应和着，将金属手套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这次示威，他并不想用到这个手套，甚至，不想让炮弹从飞空艇落下。

——等等！

空艇炮至，抹其威风，示己威严。

副团长的指令是示威，以显示教团的实力随时可以进入战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进行轰炸不可呢？

只需要让飞空艇在这上空盘桓，亦或是轰炸下周遭没有人烟、却又靠近城市的废土显示火力。

果然有中庸之法。

卡拉伊很开心，甚至差点蹦了起来。这样的话，自己拯救巴托亚的理想也与这次行动一致了。

不过周遭这些领命进行轰炸的战士，肯定会反对吧......

算了，总指挥官是自己。只要找些理由先不进行炮击就好了。之后看到四艘飞空艇的敌军，一定会投降的。

“再飞得低一些。”

“可是大人，这样就容易让敌军发现了。”

“没关系。”

卡拉伊轻眯起双眼，从玻璃平台仔细望去。看到的是在城镇中的斑斑点点，除了灰色外还有众多的其他颜色，应该是人们的穿着不同的缘故。

——灰色？穿着？

卡拉伊回想起自己的师父与菲尔多将军谈判的时候，军队的衣装并不是这样的灰色。若要说，卡拉伊宁可相信这是劳动中工人的衣着。

“等等，这不是军——”

「轰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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