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所谓上界

中心城街区，路口拐角处一大型礼品店前。

“费尔，这是什么呀？”

“糖果，嗯？闪闪不知道么？”

“‘它’基本不告诉人家关于人类的东西，又总是不让人家来这里，就教过人家说人类的话，因为‘这个会很有用’。”

“嗯，乖，习惯就好了，还有就是说话不要一口一个‘人类’的，这样子听上去很奇怪，而且周围都是人，这样子弄不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知道了。咦，这盒子里面装着的蓝色的东西也是糖果吗，闪闪的，和人家的名字一样哎，真好看！”

“喜欢吗？”

“嗯！咦，哇哦，谢谢！”

这时，不待费尔开口答应，店主便将黑色的礼品盒盖好递到了闪闪面前——店主显然深谙此道，从二人进来的那一刻起就露出了充满亲和感的职业性微笑，却不发一言，任由二人挑选商品，你一句我一句，等的就是指不买也得买、买不起都要硬着头皮买的一刻，同时保持着良好的购物氛围，主动中见含蓄，就问你接不接。

“请问您是要购买本店特制的夏夜星光糖粉吗？”店主微笑着问道。

“哇！真的也是糖哎，费尔！”

“嗯，那买吧。”

“好的，请您稍等”，店主忽地收回了递到闪闪面前的礼盒，嘴角悄然上扬了一度，走回柜台，又拿出了好几盒，装进了里一个超大号的礼品盒里，“本品不单卖，十盒为一组，售价为一千结之印，每日限量供应九盒，这是今天的第一盒。”

费尔暗自有些哭笑不得，来这里一个月了，费尔对当地的物价也是有了清晰地概念，一千结之印可不是个小数目，相当于当地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收入了，无论用来买什么，一般人都得再三掂量一番，更不用说是将这笔钱用来买糖吃了，店主真的不是一般的黑啊，时机又抓得刚刚好，现在明摆是生意上吃定自己了，不过这点事倒也无伤大雅——

“可以用基洛付款吗？”

费尔礼貌地微笑着，从柜台上拎过那个超级大但并不沉的礼品盒；盒子表面覆有某种细软的皮，绘着越过边框、连在一起的浩瀚星空，六面中较大的两个面中的一面的正下方又多了几笔黑色，像是层薄薄的陆地，上面坐着两道灰色的背影——一位男孩儿，右手正牵着一位女孩儿的左手，又抬起自己的左手，指向远方——一齐抬头，仰望星空。

“当然可以，比瑞尔礼品店历史悠久，店铺门面覆盖各个大小界面，礼品种类之多与信誉之好受到业内与历来客户的一致认可，更是在十大家族的材料供应商排行中常年稳居前三，支持各种私人定制，支持各类货币进行支付，但本店暂无权限进行义务代币支付或兑现……”，店主职业性地开始了介绍：“……基洛则是业内公认的最高级稀缺货币——什么！哦！哦，哦~哦……您的意思是您携带了并希望使用这……”

费尔更加哭笑不得了，钱莫非是沟通上下梁洁的信物补偿功能？不然从小到大，每次自己出去买点东西，怎么无论上界还是下界，每个店主收钱的时候反应都这么大……

“我个人强烈建议您将基洛尽量……哦不，一部分换成本店的贵宾卡面额……”

“嗯？”费尔皱眉，这和自己预料的不一样啊。

“请不要误会，请坐，请坐。”

“贵店除了您坐的那把扶手椅之外，似乎没有额外供人坐的地方吧，每把椅子好像都是用来卖的礼品。”

“略表诚意，呵呵。”店主不慌不忙地从柜台里取出一副崭新的白绢手套，换去手上那副看上去戴了似乎也没多久的另一幅白手套。

“直接说吧。”费尔有些歉意地望了望闪闪。

闪闪笑着摇了摇头，双手轻轻在费尔左臂上拍了拍，不说话。

费尔蓦地心头一暖，那份歉意也更浓了几分……原来闪闪也有乖巧懂事的一面呢。

另一边店主不禁一顿，眼睛快速眨动，露出了尴尬而略带歉意的笑容——都是精明人，店主怎能不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引得眼前两个经事不深的小家伙内心有些紧张了呢？

“说吧。”费尔整个人很反常地冷静了下来。

“咳嗯，好。首先，您是否认为基洛作为最高阶的货币，作为衡量其它货币价值的基准，就可以随意使用了呢？”店主笑了。

“嗯……”费尔霎时感觉自己好像缺了什么。

“那您有没有考虑过卖方找不着得开的问题？”店主的话变相的再进一步。

费尔沉默了，毫不客气地和店主对视。

“里弗斯·厄尔兰特，大约一个月前从下界被接引至上界，来到本界面。”

“有事么？”

“请不要紧张，我只是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现在看来，我刚刚瞬间想到的猜测是对的。”

“继续。”

“这里的普通商铺是没有丝毫能力兑开哪怕是一基洛的，击落属于和者的世界，您能选择来到这个界面唯二的、与和者世界相连的地方，既是本店的荣幸，也是您的幸运。”

“‘和’无处不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费尔继续盯着店主的眼睛。

“办卡吗？”店主露出了另外一种职业性的笑容，庄重而优雅，并向费尔格外有风度地伸出右手。

“好。”费尔取出二十枚，一枚一枚地放在店主平直伸出的右手掌心里。

“欢迎光临比瑞尔，这里是次分店，可提供的服务有基础材料、基础信息、基础金融。”店主郑重地说道，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仿佛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随后店主俯身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粉色方块，并不起眼，在众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礼品了就像一个普通到极点的装饰，可当它被从柜子里取出来时，费尔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这是一个“锁”东西的“和”——这柜子竟能轻微隔断“结”成了的“和”所具有的微妙律动感，不简单啊。

店主有些生地开了“锁”，方块顿时爆碎，一堆纸屑姬子店主手里。

“许久未曾办理身份卡，手法难免生疏，见笑了。”

“不是贵宾卡么？”

“抱歉，贵宾权限至少要主分店才有推荐名额，之前的话只是为了确认身份，请不要放在心上。”

“糖。”费尔示意性地瞥了一眼。

“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过失，非常抱歉，这一组糖粉就权当是赔礼了，请把卡收好。”店主从纸屑堆中小心地抽出了一张一指长宽、一指节厚的天蓝色卡片。卡片八角尖尖，像块薄砖，表面光滑如镜，覆有数条极细的黑丝，排布规则，似乎是某种符号。

店主将卡放在柜台上，并将基洛一枚一枚地放在上面，堆成一堆，随后双手同时开始引导，极快地结成了两个不同的“和”——卡片上的黑丝顿时像通电了一样，数个湛蓝色的光点有间隔的亮起，像一串信号，然后有节奏地不断向前传递，同时每传递四次，便有一枚基洛消失不见。

基洛堆的高度正不断下降着，一两分钟后便完全消失了。

“好了，谢谢您的合作。”店主双手捧着身份卡优雅地递到费尔面前。

费尔接过卡，卡入手格外地轻与其坚实的外观完全不相符，但由于有佐福糕的例子在先，费尔对此心中倒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

“‘和者的世界’是什么意思？”

“上界是和者的世界，但这个界面和其他个别界面除外；每一位上界纸人生而为和者，但这个界面的人除外；每一位来自下界必定在和者的世界崭露头角，闯出一番天地，而您作为如此年轻的天才，却偏偏来到了这个与和者的世界相隔绝的界面。”

“我觉得这里也挺好”，费尔随即转过头凑到闪闪耳边，压低声音道：“遇到了闪闪哟。”

闪闪被费尔这突然来袭的悄悄话惹得咯咯直笑，小脸微红，一下子扑到了费尔怀里，“费尔你不要这样逗人家啦，人家本来就有点忍不住，你还逗人家笑。”

“不不不，我认真的。乖，乖，乖乖乖，好了，看来事情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费尔拉起闪闪的右手，同时拎过礼盒。

“咳，其它的界面更精彩。“店主赶忙迎上去，补充了一句。

“费尔，这就走了？“

“我们走——谢谢好意！我会考虑的——我已经明白了大概，我想好了，不用多留了。”

“哦。”闪闪点了点头，不做多想。

二人走出了店门，店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追至店门口喊道：

“糖粉用手指蘸着吃最好！夜里吃会有惊喜！吃东西前要洗手！”

“嘻嘻！知道了店主大叔！”闪闪用力在空中舞了舞拳头，和费尔拐过拐角，去了另一条街。

店主脸上不禁抽搐了几下，好歹自己也是一名风度翩翩的绅士啊——诶，不对啊，我刚才喊了什么，怎么外面一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着我……

黑线如瀑，遮盖去了店主成熟饱满的面庞，忧郁而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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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尔，我们不买其它的东西了吗？”

“嗯，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花基洛了。”

“为什么呀，又不是用不了。”

“那个店主的话提醒了我，基洛对这个界面的人来说并不好，多余、却会激起他们对生活过高的期望，影响他们平静的生活。”

“那刚才那家店呢。”

“我们在那家店已经花的够多了。”

“那我们就这样突然就要离开这个界面了？”

“不舍得是吗？我走的话，闪闪也会跟着我走的是吗……”

“当然啦！”

“那……”

“每一位精灵的出生都注定要踏上远途——‘它’是这样对人家说的——没关系的，反正我们还可以回来的。”

“嗯……我果然还是觉得太乱了……但这也许就是最合适的办法。已经够突然了，那，继续突然下去其实也没什么。”

“现在就走吗？”

“不，我们还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们？”

“对。”

“哦。费尔，抱。”

“嗯，怎么了？”

“人家要费尔抱着飞过去，人家有点不想走路了。”

“好。”

费尔抱住闪闪，在一干旁人惊诧而神往的目光的注视下升起，掠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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