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消息与消息

忽然有一种被一扫而过的感觉，就在通过淡蓝屏障后不久。

“费尔，在那个方向，但人家感觉不到更具体的东西了，好奇怪呢，明明蛮近的说，但那个东西也没怎么移动就是了。”闪闪右手指了指已经能看清形貌的巨大中心城——

从特地腾出空间妥善保存的、疑似以泥土制成的天然矮墙——“原初之墙”来看，中心城本身与费尔刚离开的拿的那个界面的中心城应该没有什么区别，但这座中心却被极大地改造、扩建了，其所占用的土地直抵内环边缘——前卫的审美与传统的艺术碰撞着，建筑学与情怀，钢铁与石墙，摩天大楼与浮空城堡……一座巨木森林环绕下的探索者之城！

“应该没有什么恶意，毕竟瞬间就解除了。”费尔摇了摇头。

“嗯，可是费尔，糖呢？”闪闪突然有点失落。

“格纳口袋里有很多啊，都在的，怎么了？”

“我们离开那里之前那不是说要去和糖有关的界面嘛……”

“没有‘信标’的话传送是完全随机的，闪闪也知道的对不对。”

“糖……”

“放心，肯定会有卖糖的商店的啦，再过一会儿马上就是晚上了，我们得先找好住的地方再去买。”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这座中心城啦！费尔笨死了啦！”

“哦，但是下一次传送要等三个月哎。”

“那只是对于人类来说而已，我们不用等的，我们早就可以走了。”

“好好好，乖，好不容易来了就多待一会儿嘛。”

费尔牵起闪闪的手，在其上轻轻一吻。

“唔，哼，唔唔……不准用这个办法哄人家！”

“那就是同意了咯，哈哈。”

“哼唔……哼！”

“哈哈，准备降落咯！”

黑色的“佐福糕”一点点融化开，周围的空气却又仿佛变成了液体，费尔和闪闪抱着兔子们在空中匀速沉了下去，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缓缓落到了正下方的草地上。

“乖，起来了，走吧。”费尔拍了拍闪闪的肩。

“不要~，抱着兔子们坐在草地上好舒服呀。”

“起来了，乖，有人看着呢。”费尔伸手指了指正站在银灰色金属与身来色类宝石石料所铸成的巨大城墙的、呈对称多边形的入口前的中年绅士——其人带着六边形切边、上下无框的半框式金丝眼镜（鼻托与镜腿为琥珀色），左右眼角各有一丝鱼尾纹，但肤色白皙，身形修长，额头饱满，淡金色的男式长发后梳至颈根，显得保养极好。不过最为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一身有着丝绸般光泽的金底红纹的宽袖礼服，其礼服心口处绣有被细密而带有纤长刺钩的瑰红藤蔓所缠绕的金色人脸徽记。

“不用理他，他就是刚刚那个很不礼貌地用术式监视我们的人，人家的感知被阻挡的感觉就是来源于那个人，离我们这么近都不肯把那个很厉害的术式撤掉。”闪闪眨了眨大眼睛，显得有些烦躁，小嘴一鼓旋即像泡泡一样爆掉了。

费尔不禁脸色一变，有点紧张。

“请进来吧，青涩的少年哟。在外墙正门口与美丽的精灵伴侣调情可是令我这名中年单身男性十分困扰呢。”中年绅士用极为斯文的语调说道——虽然相隔有一二十米，但这声音却像面对面同座洽谈一样清晰。

费尔皱起眉头，犹豫不决。

“请进吧，天赋的少年哟，我并无恶意，我想如果你与这位精灵小姐执意离开的话，我是拦不住的。”

费尔仍有些犹豫，却又听到了声“请进吧”。

一辆枣红色的半敞篷式马车从城门内迎了出来——车厢内两排横椅相对而设，分别处于车厢左右，最多可承载约六个人，其颜色亦为枣红色；横椅尽处衍生出一半圆盘，其上为车夫的座椅，座椅为木质，饰有十分精美的浮雕，坐垫和靠背仍为枣红色；厢体外侧饰满金丝，内部为木板，金黄的柔软短绒布满了整个车厢，一整块约有三分之二个球体的镂空弧形木雕嵌在车厢顶，一直延伸到座椅上方；驾车的人为一头顶亮色绿丝圆顶礼帽、身着绿白相间的格子条纹两件式礼服的发福中年男性，其人上半脸机旁，两只眼睛深陷于额头肉与两颊之间的肥肉沟中——但他那矿大高挺的超级鼻子仍能于其间极为突出地占据一席之地，颇有气势。

“请上车吧，二位。”身着金色礼服的绅士上身前倾了约10°，左手放在心口处，但避开了金色人脸徽记，左手伸向费尔所在，掌心朝下。

费尔凝视了马车足足三四分钟，因为车向前没有马，更没有马具，唯有车夫手里收起放在膝上的金色缰绳，隐隐可见握把为红色——在此期间，车夫一动不动，金服绅士也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唉，”费尔叹了口气，“爷爷，您是否还在为我祝福呢？”

“我们走吧，闪闪，没事的。”费尔抱着兔子们起身。

“嗯。”闪闪乖巧地点了点头。

金服绅士看着费尔和闪闪向这边走来后便先上了车，随后于车厢内阿星费尔伸出右手。

费尔和闪闪自行上了车，并没有接受金服绅士的礼节——虽然本身抱着好几只兔子，但腾出一只手还是没问题的。

金服绅士对此面不改色，仍保持着那种社交式的微笑。

见三人坐定，绿服车夫甩出了手里的缰绳，两匹瑰丽的红水晶无翼小马出现在了车向前，通过红水晶制成的马具与车厢相连。

马车被缓缓拉动了，向城墙入口驶去——

“我为我的冒失表示歉意，同时很抱歉以我的身份不能亲自为二位驾车。另外，这是一次以我个人名义的邀请。”

“嗯。”费尔点头，同时把一只兔子交给闪闪，从怀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枚基洛。

中年绅士露出了惊讶但不失礼貌的神色，“不，请恕我不能收下，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这位美丽动人的黑精灵小姐能考诉我一条自然的箴言，那就绝对是足够了。

费尔有些困扰地望向闪闪。

“嗯，可以的。”闪闪笑着点头，不再靠着费尔，将兔子们全部托给费尔，坐正并理了理散开的长发，脸上浮现出某种令人安适的祥和与快乐。

“向大自然母亲俯首，”金服绅士于宽敞的车厢内向着闪闪五体投地跪伏下来，“您的孩子，安捷恩·兹罗克，在此虔诚地聆听您的教导……”

“‘外即里，远即近，最伟大的在中间’。”闪闪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循着心中的感觉轻轻说道。

“什么！？”金服绅士头猛地抬起随后向车厢底猛地一叩，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难以置信的是，“还…还…还有吗……”

“没有啦，”闪闪将托给费尔的兔子抱回来，“嗯唔~费尔，刚刚感觉好奇怪的说，人家可是为了费尔努力了一回呢。”

闪闪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开始向费尔撒娇。费尔亦是笑了，回之以额头一吻。

“呼——，伟大的自然母亲，请原谅我的罪过，”金服绅士缓缓起身，恢复了微笑，但神情严肃了许多，“非常感谢，没想到传说中的黑精灵真的存在。请问吧，我个人名义下的我会无所不答，天赋的少年哟。”

“黑精灵是什么？为什么称呼闪闪为黑精灵？”费尔皱眉，这不祥的称呼令费尔感到忧虑。

“这也是我的冒失，我为此道歉。首先，我擅长感知，而我认为人类的感知是不可能覆盖如此大的范围的，也几乎不可能使整个界面自然地产生共鸣，从而通过界面的反馈信息进行感知，而与其它物种相比，我认为目标是作为界面之子的精灵的可能性最大，但伊佐莱恩女士似乎并不具备这方面的特质，也不可能会做出此类事情。”

“所以我推测可能是有来自别的界面的高贵精灵，而现在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那你说黑……”费尔因为有些焦急而上身前倾。

“请冷静，保持合适的气氛在各种社交场合都是很重要的。”

金服绅士双手指尖一一相触但手掌并不合拢地放在大腿末端前三分之一处，正襟危坐，但眼神有些动摇，似乎闪闪的那句话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黑精灵有两种意思，但我首先也认为这是一种不吉利的称谓，我为此表示抱歉，我是无奈之下才使用人类这一无礼的学术称谓的。

“一，对于所有不知其信息的精灵，记录其特质时可使用‘黑精灵’以表示未知。这显然不适用于社交场合，而我并非完全没有此意，我为此再次道歉，也请不要对我个人反复的道歉感到厌倦，这是我的诚意。”

“第二种则是一种传说与推测——元素难以均衡，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比如之前我提到了我擅长感知，而这一特点在精灵的孕育过程表现得尤为明显。不同的界面之间往往有明显的差异，其孕育的精灵更是由界面之间结点秩序的差异性而自身具有了明显的特点，即特质。”

“又因为元素难以均衡，所以对所有结点的秩序性都能产生共鸣的精灵应该是不存在的，而与这个相对应的则是关于大精灵或者神灵的传说。”

“相反地，如果一个界面的秩序濒临崩溃，其元素将表现为混乱或趋于消失，这种界面并不缺乏被发现的记录，往往极度危险，至于导致界面崩溃的原因则是未知。”

“而若这种界面尚有余力，则有一定的可能性以加快自身崩溃为代价，强行尝试孕育精灵，以寻求拯救自身的办法。”

“与之对应的，其孕育的精灵可能具有不完整性，可能与绝大多数的结点都难以产生联系，这种精灵被称作黑精灵。”

费尔默然，思绪涌了上来。“这些没关系的，我们可以的。”闪闪连忙在一旁安慰道。

“嗯，我们会的！必须！”

“然而精灵必然幸运，不受灾厄，并受到每个界面的庇护，故即便是黑精灵也必有其特异之处。您被赋予的是知识与万千界面强烈的同情与庇护吧。”

金服中年绅士面露一种智者追索探求时的明悟之感，格外耀眼。

“‘它’告诉了闪闪很多东西，最重要的还是寻找生命之树。”闪闪大方地回答了。

“真实令人敬佩的知识与勇气呢。话说又是渺远的生命之树啊。”

“‘又’是什么意思？”费尔不禁咬牙。

“精灵被赋予寻找生命之树的使命并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对生命之树的追寻贯彻了所有精灵的一生，但无人知晓哪里有什么，虽然传说无数，但始终是缥缈无垠之物。嗯，我承认我对此也有所兴趣，但我并不打算付诸行动，我不喜欢做了也不一定会有结果的事。”

头顶上晃过一阵阴影，明媚的阳光洒进了车厢，厢内上了蜡的木雕一整片一整片地映得闪闪发光，陪着铺满车厢的金黄丝绒，车厢内宛若一个小黄金屋一般，于此同时金服中年绅士的那双灰瞳上亦是一阵光华流转。

费尔忍不住向车厢外望去。

两匹精致美丽的红水晶小马拉着饰满金丝的枣红马车缓缓从十数米长的通道驶出，车夫头上那顶亮色绿丝圆顶礼帽及那身绿白相间的格子条纹礼服的半边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费尔望着车夫臃肿而沉稳宽阔的背影，又望了望车夫头顶上那一圈稀松得用礼帽也盖不住的地中海，随后视线又在那一圈**肥白的脑后肉上停留了会儿，心里蓦地生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再望了望同样沐浴着夜晚来临前的灿烂阳光的金服绅士，突然忍不住想去模仿他脸上那种极具亲和力的笑容，但嘴角刚扬起一半却变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唉。”

见这一幕，金服中年绅士两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感觉到自己的青涩与阅历不足，么，真是可爱的孩子呢。”

“一直都有，一定时候会变得很强烈而已。”费尔礼貌地轻笑着点头。

金服中年绅士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灰瞳中所蕴含的锐利锋芒中多了一份柔和，“呵，真是讨人喜爱的孩子呢，要不要一起吃顿晚饭呢？当然，是以我个人名义。”

费尔望了望闪闪，闪闪只是眨了眨眼，然后继续抚摸怀里的兔子们。

几只小兔崽从费尔的肩上、腿上、头上轻快地小跑下来，找了个空位，聚成一团，而后费尔怀里的一只大兔子也窜了过去，不停地嗅探着车厢内壁上的金黄短绒和带着清香的木料。

“好，不过明天吧，我们想先休息一下，多了解一点这座城市。”

“嗯，既然这样，那不如多过几天吧，我会派人来接你。”

车夫脸上的肥肉明显的动了动，欲言又止——

“送这两个孩子去布劳克林。”

金服中年绅士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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