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座大山

改革是不可能的改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改的。只有对这无法收拾的现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才能够勉强过下去的啊。

泽拉涂从远去的奥古斯特五世的背影中读出了这样的态度。

其实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作为被边境贵族们组成的军事集团强力推举才能上台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些人作为基本盘强制推行泽拉涂口中的这些激进改革方案的。而这些处在东部边境线上的贵族们实力又没有能够碾压诸侯们，所以必然会为了保全自己而采取保守举措，跟诸侯们同流合污。旧时空日本西南强藩主导下的明治维新基本上不太现实。

但泽拉涂的判断又不是空穴来风。

他曾经耐心整理过这些天从各地汇总到帝都的报告文件，事实上七大诸侯治下并不太平，各个主要城市间市民运动风起云涌。大部分时候，低级的骑士和魔法师加入其中振臂一呼就拉起一帮子人来对抗分封当地的选侯势力，争取自己的权力，有些时候，不少城市会同时举事结成同盟对抗诸侯派来的镇压军队，但往往由于实力悬殊而没有过多久就被镇压了——纵然如此，还是有不怕死的从死人堆中站出来。

而且，他们之中也确实有闹事成功的。本时间线中，盘踞帝国中北部地区的美茨侯就是不久前靠着和独立城市的同盟，从北海的卡尔玛联盟手中夺取了北部半岛地区，还将原本统一的北海王国打崩成两块，形成了如今的美茨飞地，实力大涨。

如果帝国有个强大的皇权，完全可以以它为核心，利用如今活跃在帝国内部的市民运动，克服分裂割据结合成统一国家。隔壁的弗朗西王国就是这么干的。在击败北边入侵者之后，新王靠着与城市市民的同盟，鼓吹大人类主义，剪灭了一个又一个封建割据的诸侯，逐步完成了国家的统一。然而可惜的是，受制过去的选侯体制，皇帝一动就会被诸侯群起反对。

这一点从本时空帝国的历史上就能够体现出来，先皇就试图召集剩下六位选侯开帝国会议来，讨论包括建立常备军、成立帝国最高法院和统一征收普通税的改革措施。

会议的结果就是先皇的提案遭到了以美茨侯为首的诸侯们的集体反对。只要皇帝想加强专制权力，诸侯们就抬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搞特殊化，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也有人认为这就是先皇打关隘之战的时候，莱茵侯等人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原因。

可以说，这样的前车之鉴就是现在的奥古斯特五世不敢轻言改革的原因，没准新的改革提案还没做出来，就被得到消息的诸侯围堵了，被迫放弃那皇家颜面更是雪上加霜了。

而且，阻碍帝国统一的不光是诸侯们，还有东边的恶魔势力，西边的弗朗西王国和待在南边圣都中的公理教会。弗朗西王国好说，帝国一统一，首先揍得肯定是他，所以绝对不可能见着帝国统一。恶魔也好说，统一的帝国不好啃，容易崩掉牙齿。当初建国者奥托大帝就是在大败远古恶魔之后，被公理教会加封为“全体亚人和人类”的皇帝称号的。

而教会的情况稍微有些复杂，如今帝国境内教堂深入穷乡僻壤，基本独立于世俗权力，只听从教廷任命，包括赎罪券、十一税在内的各种刮钱手段那是层出不穷。

相比与隔壁弗朗西王国新王发布布尔国事诏书剥夺了教宗权力在国内的权力之后，帝国方面还是被称作是教廷最勤劳的奶牛。统一强大的中央世俗权力一旦在帝国内部出现，那教廷权力基本上就完蛋了，所以即使统一的帝国有助于对抗恶魔入侵，但因为这个存在威胁到了自己最大的钱袋子，在情势不要命的时候，公理教会都是绝对不可能会容许帝国统一的。

这么一算，当今最强的三股势力，帝国内部的选帝侯们，南边的公理教会和东边的恶魔，是横亘在帝国统一大业上的三座大山。任何势力不搬开这三座大山是绝无可能成功统一的。

奥古斯特五世没这个本事搬走这三座大山，泽拉涂却感觉自己必须要做到这一点。

“我不能放任恶魔入侵，这样的话，那些恶魔们从我身边把你给夺走了。”

“哈？殿下您在说些什么胡话呢？”

刚打算给泽拉涂满上杯中茶水的娜塔莉亚听着这话愣了一会儿，

“哼，我可不需要你来救我，殿下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厉害的吧，到时候那些恶魔来了，肯定是我来保护殿下而不是反过来的，你知道吗？”

“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厉害了。”

泽拉涂刚偏过身子准备调戏下银发女仆，却发现她已经快步走远了。

娜塔莉亚并不想让泽拉涂意识到自己现今双颊的绯红，她有些不明白这个男人这样的说辞究竟是什么意思，或许只是无聊时候的调侃，但同时她又期待着这样的说法是真的。

“下次记得端一碟茶点来。”

泽拉涂瞅着银发女仆婀娜背影喊着的时候，也没有意识到这姑娘究竟想些什么。

事实上，他在盘算着怎么离开帝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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