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温柔

虽然李承欢的如此轻松，但月荆尘还是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不自然。

少年的左手，隐隐捂着受伤的侧腹。

尽管他说巴鲁并未用多大的力气，但他明显在撒谎，身上撕破的黑衣和点点的血迹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见。

他这样做，也有考虑到他吧。

毕竟若是他真的追究的话，月荆尘保不准真的会把巴鲁给砍了。

若如此，受伤的只有月兔氏族。

月荆尘的视线穿过李承欢，看向后面的未央。

后者红唇微张，一脸震惊。这也难怪，毕竟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在她面前忽然站起，说自己好了，这换做谁都会震惊。

但好在未央不是一般人，帝王心术让她迅速整理好自己的心境，给了月荆尘一个肯定的眼神。

虽然她也不知道李承欢的意图为何，但直觉告诉她，少年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

“既然你都这样了，我也不好拒绝。”

月荆尘看向天边泛着橘红色光彩的夕阳，

“时间确实不早了，一路保重。”

“族长客气。”

李承欢朝月荆尘拱了拱手，眼眸中却泛起一丝忧愁，

“只是－－－”

少年欲言又止，眉头微微皱起。

“但说无妨。”

未央没有说话，眼神“不经意”地瞟到处在巴鲁身旁月白术，重重地叹了口气。

“佳人在此，世子又怎能远行啊。”

既然他将未央与月白术的关系解释为互怀情愫的情侣。那么这戏，定是要做足的。

月荆尘心领神会，伸手欲拉月白术，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不得靠近一步。

即使没有抬头，月荆尘也知道挡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当下脸色就变得铁青。

“巴鲁，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我不敢砍了你？！！”

月荆尘语气冰寒，冷冷地看向巴鲁。

“不敢！”

巴鲁说着，展开双手护住月白术，

“只是只要圣女不愿意，谁也别想把她从这里带走。”

“你！！！”

月荆尘抽起插在地上的青铜剑，举起对着巴鲁，剑尖闪着点点寒光，显得锋利非常。

后者面无表情地挡在少女前面，眼中是无可动摇的固执。

“够了！”

一声娇呵从身后传来，巴鲁的巨大的身躯像触电了一般猛的颤动了一下。

他呆呆地回头，只见月白术充满稚气的小脸上透露着几分坚定。

“白术，你说什－－”

“我跟他走。”

“为什么？”

巴鲁朝着月白术蹲了下来，带着伤疤的脸上透却露着几分委屈。

“是不是秦人逼你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别怕，巴鲁在这里，谁也别想要挟你，巴鲁－－－”

巴鲁还没说完，嘴巴便被少女的小手给捂上。

“已经，够了哦。”

月白术蔚蓝色的眼眸中满是不舍，泪珠大滴大滴地落下，

“白术呐，喜欢嬴世子，所以要跟他走。”

“巴鲁，别再阻止了，好吗？”

“不可能！”

巴鲁要疯了，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嬴世子，她自小便在这北域生活，最近一次见到未央也不过是几天前，他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定是秦人用卑鄙的手段逼迫她。

巴鲁想着便要站起身来，面目凶狠。

但下一秒，他巨大的身躯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定在原地。

他呆呆地转头，只见月白术纤细的小手死死地抓着他乱糟糟的胡子。

“白术－－”

月白术用力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直到有些红了，她才停下来。

她松开扯着巴鲁胡子的手，小心地捧着他大大的脸，稚嫩的小手拂过他狰狞的伤疤。澄澈蔚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仿佛要将他的脸刻在自己心里。

许久，她才闭上眼，在睁开时，已无离别的悲伤。只见她轻轻靠近巴鲁的耳朵，用细微的声音不知诉说了些什么。

巴鲁眼睛瞪的老大，满脸震惊。

“你－－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能？”

巴鲁看了看月白术，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李承欢，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月白术狠狠地点头，银白的头发因她的抖动变得有些凌乱。

“所以，稍微等等我好吗？”

巴鲁被问及，不禁低下了头，努力不让少女发现他脸上的落寞。

“那你－－可得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嗯！”

少女稚嫩的小手拉过巴鲁满是伤疤的粗糙的大手。弯起他除小拇指以外的手指，笨拙地伸出她自己的小拇指，想要和他拉钩。

奈何两人的手的大小差距太大，月白术试了好几遍都无法钩上，最终只好直接握着巴鲁的小拇指。

“约定了！”

少女笑着，橘黄色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眼底的落寞。

想活下去。

所以才不得不与你分别。

因为只要活下去就能够有更长的时间陪在你身边。

我知道的哦。

不管你怎么掩饰，我都知道。

你也很孤单的，是吧。

所以，稍微等等我吧。

时间不会很长的。

我一定会再次来到你身边。

但是－－

但是－

如果真的治不好。

如果我注定要离开此世。

那个时候，我却不想你在我的身边。

一直满怀希望地等待，总是化为生之死骸活下去要好吧。

所以，痛苦啊，就让我来背负吧。

好吗？

－－－－－－－－－－－－－－－－－－－

往昔，两个身穿白色兽衣的月兔氏族的族人围着巨大的布包巡逻。

“喂，你听说了吗，族长死了。”

“族长死了？为什么。”

“据说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暴风雪来的时候非要离开布包。”

“诶－那怎么办，我们月兔氏族本来情况就不好，族长一死，岂不更是－－”

“那有什么办法，月兔氏族也就只能这样了。诶诶，你有没有想过转氏族。像是赤虎啊，玄犀啊，都是不错的选择。”

“嗯，我想想，玄犀还是赤虎，我觉得玄－－呜呜－－你干嘛”

其中一名白衣族人的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另一位族人堵住，不禁有些气恼地拉下堵在他嘴上的手，皱着眉质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指了指布包的一角。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一抹银白委屈地躲在角落。少女曲着腿，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中。

“是，圣女嘛？”

白衣族人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不确定地说道。

“这银发，除了族中的那个得了月昙的可怜的圣女，还有谁有？”

“真可怜，得了月昙也就算了，她的父亲－月兔氏的族长也死了，现在除了那个在秦不知生死的哥哥，怕是没有亲人了吧。”

“是啊，真可怜－－－”

那白衣族人说着，颇为惋惜地摇摇头。

“喂，那边是谁，不好好巡逻，干什么呢！”

“不好，是那个巴鲁，快跑。”

那两个身穿白衣的族人像兔子一样，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身穿古铜色兽衣的巨大身影来到少女面前。

“你－没事吧。”

巨大身影说着，伸出手想要拉少女。

少女似有所感，木然地抬起头来，只见一名身躯巨大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但相比他巨大的身躯，他脸上一条斜长狰狞的伤疤却显得更为显眼。

他似乎努力想摆出一个友善的表情，但不管怎么做，那条狰狞的伤疤总是使得男子的脸显得有些可怕恐怖。

下意识的，她缩了缩身子。

那男子伸向少女的手瞬间便僵在空中，犹豫了一会，还是打算抽回去。

不可以。

少女的心中，好像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

不可以让他把手抽回去。

少女还在想着，身体却是先一步行动，待她反应过来时，男子的手已经被她拉在手中。

少女记得，那时男子笑了。

夕阳的余晖似乎融化了男子脸上的轮廓，使得少女无法清晰地记得那时男子笑起来的样子。

但是她不会记错的是，那时，男子的心底似乎有一块阴暗的地方变得金灿灿的。

恰如那天光芒万丈的璀璨的落日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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