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火车上的少年

其实早在两天前，我就通过老爸弄到了表哥的电话，然后真的就通过表哥弄到了天渔家的地址，于是也便有了今天的这件事。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我想的也只是寄个明信片跟奖状，从没想过要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而如今这个大胆的想法，则是始于一些往事，准确来说这算不上是我的往事，而是曾经那些跟我同个寝室的混蛋们。

说真的，我其实并不太想回忆起跟他们的往事，但顺着跟天渔的道别想下去，难免便会想到旷课，而想到旷课，我遇过的人里没有比那些混蛋更懂得旷课的艺术的了。他们总是喜欢将自己那些“光辉事迹”放在寝室里大声炫耀，更是会同其他人一起肆意嘲笑学校各个监管上的漏洞。

这些事我不想听，但却不得不听，但又不得不说的是，他们确实让我了解到了不少关于学校的消息。

学校的摄像头并不是都能用的，能用那几个大部分也只是给门卫和保安当监控用而且还没夜视功能，保安看完录像更不会将画面记录下来，学校根本不舍得花拿钱去准备硬盘和管理档案，所以晚上翻墙出去根本不会又任何人能发现。学校操场的角落有个坏掉的乒乓球桌，踩着那个球桌就能轻松翻过围墙，翻过去便是一片破败的尚待开发的废墟，穿过这片废墟便可以走到大路上，沿着大路一直往市中心方向就有个夜宵摊……

这些都是他们平时每晚出去包夜的底气。

而我目前所掌握的消息则是：

在周末补课的时候，我们不用去操场做操，也就没有学生会的人来清点各班考勤情况；在老师眼里，坐在角落那个从不主动说话，没有回答过任何问题的我存在感很低，而以据是高一有次我因为睡迟了，错过了两节课也没有被一个老师发现，最后还是趁着做操混进了班里……

于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便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去跟天渔见一面，当面道声别！

趁着夜色溜出学校，坐上晚上十一半出发的火车，花八个小时坐到天渔所在的城市，找到天渔的家。这里对学校管理很严格，周天绝对不会补课，只要天渔或是她的家人在家，我就一定有办法跟小玉碰面。当然，我必须在十二点钟之前找到天渔，因为我必须赶上下午一点钟的火车回去，然后在晚上十一点钟之前，也就是赶在寝室关门之前回到寝室。

学校的监控系统很糟糕，所以我溜出学校不会被发现。我存在感够低，没有学生会查考勤的话，哪怕是缺席一整个上午也可能不被老师发现。就算是被发现了，学校也可能不敢将这半天补出来的课写进我的档案里。

我知道这个计划漏洞太多，任何一环出现问题，我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是被学校通报批评。但如过成功了，只要成功了，我就可以好好同天渔告别，不留任何遗憾；我也不再是规则下温驯的绵羊，而是成为了我自己想要的成为的样子！

当然，我还是会害怕，会担心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甚至站着了学校的围墙边上，我都还是会想到，要不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回去上课吧。但我也不想就这么结束了，我若在年轻的时候就不敢这件事，那我以后恐怕真的就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在操场上某个角落里，一棵歪脖子树遮住了皎洁的月光，使得这个角落显得十分昏暗。这个昏暗的环境让忐忑不安的我稍微有了些安心，望着眼前看得有些模糊的围墙，我即将做出我人生中最出格的一件事。

翻过围墙后，站在学校外的这边废墟，我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原本的忐忑跟紧张也在这种冲出规则中感慨被冲淡了不少。

呵，原来这就是翻墙出门的感觉啊，还别说，这种突然的自在还挺微妙的。

废墟的路并不好走，尽是些泥坑碎石，也难怪那些混蛋这么爱洗鞋啊。

来到大路，我的鞋子已经沾了不少泥，我愣是借路边杂草搓了许久，才勉强算是让这鞋子能见人了。

一边走在大路边上，我一边也就把身上的校服给换了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件白色风衣披在了身上。

这是天渔当初送我的衣服，我拖了很久才打开礼盒，因为我不敢回应她对我的感情，但现在，我想穿着这件她送我的衣服去见她！

当看到一处建筑，确认自己已经来到了某个街道，我便赶紧拿出了手机，用我才习得的技能用手机打一辆车去火车站。

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顶着并不算凌冽但却已显露一丝寒意的冷风，我有些焦急地等着自己的任务被一个好心师傅接下。如果半个小时内坐不上前往火车站的车，那我的整个计划也就直接夭折在了这里。

万幸的是，在这鸟不拉屎的远郊，居然真的有人接了我的任务。

因为我这周围环境过于简单，这个师傅没有打电话来跟我确认位置，不过十分钟就把车子开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辆白色玛莎拉蒂，我突然愣住了，再仔细看了眼手机上的司机信息，我更是直接懵了。

“成，成叔？”

“哟，居然是小兄弟你啊，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的。别愣着，赶紧上车啊，外面那么冷。”

“额，嗯。”

刚刚由于太过紧张时间，一直死死盯着手机地图上司机的位子，居然没注意这个司机居然又是当初那个大叔，也就是李毓的爸爸。

“小兄弟啊，你怎么大晚上的还出来呢，你们学校不是应该要补课的吗？”

“嗯，是要补课，不过有件重要的事要做，也就偷偷溜出来了。”

“哈哈哈，可以可以，年轻人够胆！唉，要是我当年也能有你这勇气，或许现在就我就不会……”

唉，大叔又要讲故事了，但现在我不大想去思考那些遗憾的故事，于是适时的打断了大叔的感慨：

“对了，成叔你为什么大晚上的还在这附近啊？”

“这个嘛，刚刚有件事需要来这里处理一下，没事了之后，也不怎么想回家，就在这附近瞎逛，没想到刚好就接到了小兄弟你的单子。

哈哈哈，小兄弟我要是说，我准备在你们这附近的开发区盖两栋楼你信不信啊？”

“怎么不信，我觉得成叔是有这个资本的人。”

“哈哈哈，小兄弟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那本事啊，开个玩笑而已，我其实也就是给那些真正要盖楼的人打工而已。”

“但成叔打的这个工，一般人怕是打不来哦。”

“呵呵，那是，你可不知道当初为了打这个工我都……额，哈哈，那个，我们其实已经有个楼要盖好了，到时候应该是要搞个大活动，小兄弟要有兴趣的话，不妨来凑个热闹啊。”

“什么热闹啊？”

“哈哈，这个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那看来这暂时还是机密呢。”

“呵呵，算是吧。对了，小兄弟要去的是火车站来着吧，这是要去那里接人，还是坐车去其他地方啊？”

“坐车去其他地方地方见个人。”

“男生还是女生啊？”

“哈哈，当然是女生啦，前些天她不辞而别了，手机也联系不上，这能是我亲自过去找她了嘛。”

“年轻啊，不愧是年轻人啊，感觉小兄弟也不像是随便旷课的人，这个女生对小兄弟来说很重要吧。”

“当然了，怎么说呢，她算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女孩吧。”

“火车要多久呢？”

“应该是八个小时左右吧。”

“那岂不是要坐一整个晚上，买得到卧铺吗？”

“呵呵，时间有点急，应该是只能买着站票了。”

“八个小时，站票啊……小兄弟实乃性情中人啊，我欣赏你！”

“只是不知者无畏啦，或许我站了两个小时就后悔了也不一定啊，不过，我现在应该是没机会后悔了。”

“嘿嘿，小兄弟坐稳喽，看大叔我能不能给你博一个坐票出来！”

“额？啊——”

来到火车站的时候，我头有点昏，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在市里坐车也会晕车的，虽然是郊区，但大叔确实是有些乱来了，居然让我比计划提早了将近半个小时抵达火车站。

尽管头有点昏，还有点想吐，我也还是好好感谢了大叔的帮忙，然后赶紧就跑去售票厅买票了。

坐在候车室里的某个角落里，我紧皱着眉头，死死盯着手中那张站票，心里想的并不是可惜大叔没有帮上忙，而是在庆幸，庆幸自己遇着了大叔。

自己终归还是太年轻了，对买票跟上车的时间预估出了大问题，如果不是大叔，我恐怕是连这张站票也买不着了。等有机会，我或许要再好好感谢一下这位大叔。

火车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动车了，想不到不过隔了五六年没坐过火车，现在的火车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我站进门的这个小隔间里，趁着没有乘务员经过，依在透明的玻璃门上，看着对面玻璃门上的自己，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该是怅然，还是期待，抑或是紧张，我也不是很清楚。

来得有些匆忙，没有想过该带点书路上看的，现在为了让手机撑过一整天，也不能随便把手机拿出来，就只能站着这里胡思乱想了。

车上坐着的很多人都已经睡了，安静的车厢里，那些鼾声相当的明显，车灯也慢慢熄了，车窗外是远山的黑色剪影跟嵌在其中的繁华城市的霓虹灯景。

我也有些困了，双腿渐渐撑不住这倦乏的身躯，身体不自觉地顺着车门一点点的低了下来，最后还是蹲坐在了玻璃门边。

但我还不能睡，我不能就这么蹲在这里睡着了，这是身为年轻人的倔强，哪怕是没有人看到，我也不想露出一副落魄的样子！

我抬起头来，看着车外一片黑暗的风景，听着动车的呼啸声和车内的鼾声，仔细品着个中滋味，化身一位诗人，去思考这夜色下的车厢与城市，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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