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与父亲

“我睡了多久？”父亲揉着脑袋问我。

“三天……”

突然，父亲握住我的胳膊，一脸惊讶的说道：

“儿子，你的脸……是我干的吗？”

父亲像我小时候一样，用那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那天在我脸上留下的伤疤。

我的眼框内瞬时充满了泪水。

“不是的，爸，不是你干的……是我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我从我脸上拿下父亲的手，紧紧地我在我的手中，强忍着泪水，拼命的摇着头。

“唉……”父亲长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天花板，过了许久才用那颤抖的声音对我说道：

“儿啊，你受苦了，算上这几天你照顾我也是，你不说爸也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都是爸没能耐，都是我TM的这个当爹的没能耐！”

说罢，父亲立刻从我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狠狠地抽自己耳光。

“爸你别这样……”

我立即伸手去阻止父亲的动作，我的眼泪瞬间止不住的往下流，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

父亲狠狠的敲打自己的头，听见了我的哭声，用含着泪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一把将我搂进他的怀里，像一个没考好的孩子一样埋怨自己：

“儿啊，是爸没用啊……是爸害了你啊……要是爸再有能耐一点，再有钱一点，咱家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说完，父亲开始默默的咬牙哭泣起来。

父亲的泪滴落在我红肿的脸上，这也许是我第一次看见我父亲流泪。

一个一米七几，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十几岁时就扛起了家里的所有重担，辛辛苦苦打拼了二十多年，却终究落得了一场空。

父亲常常对小时候的我说：“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可最终他被生活的艰难压弯了脊梁，击垮了精神。

看着此时的父亲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母亲离开时那头也不回的样子。那时父亲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上了别人的车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我现在才意识到那时的父亲一直在咬牙坚持，父亲不是不哭，而是不能哭，或者说是，不会在我面前哭。

父亲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涕，泪眼朦胧的看着我，用那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抚摸着我受伤的脸颊。

“儿啊，要不你去找你妈吧……”

“不要！”

我立刻坐了起来，面向父亲，坚定的拒绝。

“儿啊……听话……爸没能耐，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父亲慢慢地垂下眼睛，“我那天回来，就看见那帮小孩儿，也就你这么大，可能还比你小，一个个穿得溜光水滑的，手里拿着小手机，耳朵里插着小耳机，都蹦蹦跳跳的，都乐呵的……”

父亲手伸向兜里，拿出烟，点了一根，长吐了一口烟雾，笑了一声，说道：“当时我就想，我儿子也就这么大，正是像这群孩子一样玩儿，装B的时候……”

父亲又吸了吸鼻子，又乐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看看人家孩子，身上穿的，兜里揣的，手里拿的，要啥啥名牌儿，在再看看我儿子，要不是学校发校服，还TM捡别人家衣服穿呢……这都谁造成的？不就是你这个没用的爹么……”

父亲的声音开始颤抖，头低了下去，用着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是爸没用，连手机都给不了你，其实一开始爸在抽屉里看见手机的时候，我知道那肯定不是你买的，因为我了解你，自从你妈走了以后，你开始抵触一切与社交有关的东西，是爸害了你……”

“但爸心里憋屈，没忍住，就喝了点酒。你知道爸那毛病，你要恨就恨吧，是爸对不起你，爸就该死，要是你托生在别人家，你过得比现在好……”

“把你别这么说，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爸，不许你自己这么说自己……”我上去一把抱住父亲，父子两人像是失散多年一样，痛哭起来。

在此期间，父亲始终在斥责自己，而我则是紧紧的抱住父亲，我害怕这一刻的失去，对于这一刻则是更加珍惜……

许久，父亲直起身来，我也就回到沙发上坐好，父亲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对我说：“这次我回来，有两个目的，第一，我打算去趟南方，那边机会多，挣得钱也多……”

父亲用手擦干了我的眼角留下的泪水，说道：“但是我不放心你，虽说之前我之前也是三天两头不回来，你也是自己在家，但我偶尔也会回来，给你添些米面，果蔬，零食啥的，必要的钱财我也会给你留，但是这次不一样，我得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回来一次，我是真的不放心你……”

“所以这第二点，我想让你去你妈那，毕竟你是你妈身上的肉，她也很是心疼你的，就是当时没法带你走……”

“不行……爸。”我立刻拒绝道，“我不去，就算是饿死，我也要饿死在自己家里，我不回去别人家低三下四……”

“我知道你会拒绝，在我昏睡之前我就已经联系你妈了，刚才醒来的时候我看了下日期，就是明天下午。”父亲用着祈求的眼光看着我，“就算是我求你了，行吗儿子？要不爸给你跪下？”

说完，父亲起身想要跪在我面前，我连忙拦住了他。

“那你同意去见你妈吗？”

我点了点头……

父亲露出了笑脸，“这才是我的乖儿子……”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理了理我的头发，抻了抻我的衣服，“你把这衣服脱下来，爸给你洗洗，等会儿你去楼下找你王叔剪个头，你王叔会使剪子，咱不能让你妈看出咱爷俩过的不好不是？咱人穷但活的要有精气神！”

我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父亲长叹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我的脸，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

父亲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了几颗冰块，用毛巾包上，敷在我的脸上。

“你从小就要强，别人一说你妈不好，你就跟人打架 ，打的鼻青脸肿，第二天就不好意思去上学，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就用这冰块在你脸上敷，敷个一天，就消肿了……这几天你照顾我也没去上学吧……等过了这一阵……回学校好好学习，现在只有学习才是你的唯一出路，别像我似的，没出息……”

父亲一边说，一边用毛巾揉我的脸，父亲的回忆，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就像父亲陈述的那样，平淡，切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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