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斯

文德斯在镜前仔细整理自己的衣装，他一身穿起来稍显繁琐的贵爵式宽袖服饰，黑底红纹，华贵十足。两名女仆站在他身后，细致地帮助他理好身后的领子，抚平背后的褶皱。

文德斯最后一次对着镜子仔细检查着装，之后小心地将帝国的五勋徽章别在胸口，赤色徽章上是雕刻极为精细的剑与权杖，别在文德斯身上让人觉得一股凛然高贵的气息迅速从他的胸口处向全身蔓延，最后像一副透明的铠甲般武装住了他的全身。

这副铠甲就是那枚徽章带来的上位者的威严。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马车备好了通知我。”

“是，老爷。”

确认着装无误后，文德斯挥退了了女仆。在女仆恭敬地退出房间后，文德斯一个人站在镜前，仔细地端详现在的自己。

比起八年前，文德斯那张本就显老的脸多了更多的皱纹，连头发也稀疏了不少，完全就是一副步入中年已久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只刚刚跨过三十岁的门槛。虽然外表上苍老了些，但文德斯的精气神比起八年前好了不少，地位的改变给他带来了居于上位的气度，原本有些佝偻的背部也挺直了，眼神里沉淀着世故的颜色。但他的脸色却比八年前更加阴郁，仿佛有一块无法驱散的阴云一直笼罩着他。

文德斯看着自己总是下意识紧锁着的眉头，叹息般地说道。

“果然，还是无法安心吗……”

八年前，文德斯最好的朋友卡斯特给他带来了一份意料外的礼物，那份礼物是文德斯这辈子收到的最贵重的一份，轻而易举地改变了他和卡斯特的人生。而那礼物的主人，只是个当时不足七岁的幼女。那个幼女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她脑中的宝藏贩卖给文德斯，换来了他今日的地位。时至今日，文德斯还难以相信，那些每周送到他手里革命性的魔法公式是一个七岁就被关进监狱，生命中一半时间都在一个不足他卧室大小的昏暗房间里度过的女孩研究出来的。在文德斯心中，那个名叫古妮薇尔的女孩比她的父亲，那个强大的令人恐惧的怪物「妖刀」，还要配得上怪物之名。

而在得到那个黑狱中的怪物的帮助后，文德斯的地位极速上升，“魔法界的天才”“魔法公式研究的革新者”“载入史册的复古者”……一个个闪耀着的称号被人们套在了文德斯身上，帝国的魔法师都以得到他的魔法公式为荣，他的名声甚至在帝国境外也广为传播。在一开始的惶恐后，文德斯也慢慢开始接受这些称谓，并学会享受这些称谓带来的尊敬和权力。

现在的文德斯，早已不是那个被族人所嘲笑的魔法痴子，皇帝赐予他五勋的魔法近侍官衔，魔法工会把他礼做上宾。他的画像在家族的本宅中被挂在和那些伟大祖先一样高的地方，他的名字已经成为家族的象征。随着文德斯地位的提升，他的家族将家族产业转向了魔法用品的方面，因为文德斯这块金子招牌的存在，文德斯的家族得以迅速扩张。当文德斯在看到以前威严赫赫地训斥他的父亲在他面前露出了谨慎甚至有些拘谨的表情时，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力才是无所不能的。

但在得到权力后，文德斯的喜悦还掺着一丝阴影，那阴影的源头就来自那座监狱。文德斯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没有那个女孩，现在的他会变得怎么样。很多次他都梦到了自己身处黑狱之中，而那里坐着一个翻着书的女孩，她的背影总能让文德斯从梦中惊醒。文德斯从未见过古妮薇尔，格兰特监狱的黑石狱区不是一个能让人轻易进去的地方，所以在文德斯的印象中，古妮薇尔就是一道坐着翻书的背影，幽暗又模糊，隐藏着令人不安，不可捉摸的气息。文德斯既对她抱有恐惧，又日夜祈祷这样的现状能一直维持下去。

文德斯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那个女孩了，没了那个女孩他就会失去一切。他不是没有试过研究那些古妮薇尔送来的魔法公式，但以他的灵视完全无法理解古妮薇尔是如何推导出这么完美无缺的魔法公式的。

那个女孩，简直像是魔法之神的信使，她写出的每一道魔法公式，都是在对过往努力研究魔法公式的魔法师们极尽嘲讽之能事。

【你们这群愚蠢之人，还在沼泽中挣扎前行吗？我就将我站在高峰上看到的风景，稍微施舍一点给你们吧！】

曾是那些没有天赋的努力者之一的文德斯，对这样的嘲讽既愤怒又无奈。天才总是难以理解的，轻而易举就能讲他们的努力放在地上践踏。所以文德斯和卡斯特一样 很庆幸古妮薇尔被关在那座无人可以逃出的监狱中，并希望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

“主人，马车已经备好。”女仆打断了文德斯的沉思，他转过身，在女仆的躬身迎送中，走出了房间。

今天对于文德斯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皇帝证召他作为出行的陪同人员，这是至高的荣誉。但出行的目的地却让文德斯的心情有些压抑，也让他忍不住想了很多。

今天，皇帝要去格兰特监狱祭奠格兰特监狱的建立者，帝国司法的创始人，格兰特.古赞。这位推崇法制的皇帝似乎从少时就对这位司法者十分崇拜，自他继位后，每年祭奠这位司法者已经成为了传统。

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文德斯这样想着，穿过他古堡的长长走廊，下到了一楼，打开大厅的门到了前庭。一辆简朴但依然能显示出贵气的马车停在宽广的庭院中，马车上魔法工会的徽章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见文德斯出来，马车旁的马车夫和修理庭院地园丁同时向他鞠躬致敬。

文德斯登上马车，靠在马车厢的软座上，淡淡地下令。

“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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