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来得比较晚,临近七点,天边还是有余晖。
向着溧河大桥那边望去,天际还蒙着一层白色的光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势的下大,照耀在河上的光线还是愈来愈少。直至大桥上、河畔两边的路灯亮了起来,车流中点亮无数车灯,在街道上川流不息。
齐鹿白站在一家咖啡店门前,反复吸气吐气后,她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这是她这周内第四次来到这里,某种意义上也能算作常客了。
只不过少女并非钟意于这家店咖啡的醇香,她是来找人的。
推开门后进去,迎来了想象中那份静雅,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一并隔开。
这罕见是个充满格调的店子,黑色大理石的地板无缝铺到了角落,悦耳的钢琴曲在咖啡店内回荡着。
店内客人不多,除了某一桌学生模样的男女愉快地聊着天,其余位置上的客人都点上一杯咖啡,听着悦耳的乐声享受着。
她扫视了一眼店内的装饰,整体海蓝色的冷色调,波浪花纹的碧蓝墙纸贴满了整间咖啡店,店内的一角还摆放着长形的水族箱。
如果不是为了来找人,齐鹿白倒也挺乐意每天放学后来这里坐坐,消磨时光。
她踱步走到前台,看了一眼那荧光屏上的价目表,挠了挠头暗叹一声这个月的零花钱要不够花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也要二十八,果然情调什么的是要花钱的。
摸摸口袋里的钱后,齐鹿白来回在店内张望着,仿佛在寻找某个人,那足以媲美钻石般闪耀的银发随之摇曳。
“如果是来找那孩子的话,她今天在的哦。”
前台旁年迈的老绅士微笑着,擦拭着手中的咖啡杯看着站在那里发呆的齐鹿白说。
少女闻声回过神来后看向那位老店长道:“啊,嗯,多谢......”
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外加齐鹿白本身就是走哪目光都会聚焦在身上的秀丽风貌,这里的店长对这位来找人的银发姑娘印象深刻。
每次都会攀谈上几句,一来二去算是混了个脸熟。
“但是她现在可能有点忙,要等上一会儿呢。”
“没关系,我就坐着慢慢等。”
“点上一杯咖啡?”
“其实我更想喝酒,有杜松子酒么?”
店长老爷子看着齐鹿白笑着摇了摇头:“咖啡店里怎么会有这种烈酒呢?当然,如果妳一定想喝的话我可以帮忙去隔着三条街的酒庄买一瓶,毕竟顾客就是上帝,不过价格上可能会多加一些服务费。”
“那就不用了。”
齐鹿白自然听得出这位彬彬有礼的老爷子是在开玩笑,苦笑了两声后,熟门熟路挑了常坐的位置坐下。
在她刚坐下后,一名长着娃娃脸的服务生就主动握着小本子上前了。
“客人要来点什么吗?”
“谢谢。”齐鹿白接过冰水后浅抿了一口,被冰意刺激了一下脑袋,闭着眼回味了一下说:“可以的话,请帮我叫来那个叫夏莎的人。就说‘银狼’来找她,她听到后会明白的。”
面对客人这种做派,刚来打工没几天的新人服务员呆滞了一下。
或许是银发少女气场太过强大,她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后便退步转身。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齐鹿白单手托腮,百无聊赖看着橱窗外的雨景。修长的指尖漫不经心敲打着桌面,发出一点也没节奏感的敲击声。
约半分钟后,有新的脚步声接近。
齐鹿白下意识抬眸,接着与来的那人对上视线。
那是个气质最适合用忧郁与慵懒来形容的少女,纵使有着一副高挑的身段,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觉对方常常处在微微驼背的状态,就算是在面对点单的客人时,高颜值的上也总是萦绕着一股化不掉的倦意。
某种程度上,这种奇特的气质又为墨蓝发的少女增添不少独特的魅力。
少女名为夏莎,是齐鹿白的挚友,以及......曾经追从过的对象。
在见到她的瞬间,银发少女短顿时挺直了腰板,再度深呼一口气后摆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齐鹿白在脑海里快速盘算着今天该如何说服对方。
“哟,老大......晚上好啊。”
齐鹿白悄悄挠了挠脸颊,勉强挤出一个不失礼貌的笑容。
她跌撞地起身,刚想做出一个触碰对方的动作,却遭到后者淡淡的一瞥,那目光传达出禁止她再向前一步的信息,齐鹿白伸出到一半的手就此僵住。
与心情雀跃的齐鹿白不同,眼神忧郁神情倦怠的少女————夏莎,在见到对方的瞬间所流露出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她小声叹了口气。
“妳怎么又来了?”那微微皱起的眉梢仿佛在诉说心情的苦闷。
“而且......别再用那个称呼叫我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莎甚至产生了就此折返的想法。
但考虑到对方此刻客人的身份,她才勉强止住了往后退去的冲动。
“我已经......不是妳的老大了。”
少女的态度有些冷淡,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友人,显然是之前曾发生过了什么不愉快
的事件。
明明都已经刻意疏远了,可这不是齐鹿白第一次私下里来打工的地方找她。
夏莎曾经的身份是破军中学这所混乱的女校的首领,可在某次变故被手下人篡权,丢掉了老大的宝座,现在在学校属于极其尴尬的地位。
虽然不愉快,但那对夏莎来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可还有些人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心念想着帮助自己复辟,重新夺回本就属于她的位置。
这“有些人”,就包括齐鹿白在内。
因为种种原因,夏莎并不赞同她们的做法,认为这是不理智的。
更何况,她觉得这种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好的行为,实际上就是自话自说,根本没顾及自己的心情。
于是对方越是如此,夏莎对她的抗拒反而越严重。
似乎也察觉到对方不愿见到自己的心情,齐鹿白最初的欣喜渐渐消退,也学着她的样子露出苦笑。
“可在我心目中,我们的首领永远都只有妳一个......”
像是喃喃自语,齐鹿白抬眸看向站在桌前的女孩,水族箱的幽暗的蓝光在她的脸颊上荡出些许波澜的影子。银发的少女又苦笑了一声:
“难不成妳想让我们认那个黑心的家伙当老大?没可能的。”
“可那孩子现在就是领导妳们高三。”夏莎平淡的说。
“可她是————!可那个家伙......‘黑死神’她!背叛了老大啊......”
齐鹿白条件反射想要怒吼,出口的瞬间意识到这里是公众场合不能太过喧哗,因而及时噤声,但这依旧无法阻止她重重地朝沙发上一拍。少女咬牙切齿。
“没有什么背不背叛的,成王败寇而已。”夏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变化。
“可事实上她就是背叛了。”
齐鹿白拿过玻璃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用力往嘴里灌了一口冰水。
她张嘴咬了咬指甲,感觉心里不是滋味,不由把视线放的低了,盯着自己摇晃的双脚。
“但是老大,我说啊......”
“如果妳依旧打着想让我复位的主意,我只能说我不干。”夏莎视线放在整个咖啡店内,没有具体的落点,“无论几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可是老大!妳难道就真的甘心居于那个家伙之下吗?”
激动起来的齐鹿白无意识间说话的音量又提高不少,猛地抬起头,女孩脸上充斥着强烈的不满。
“‘黑死神’明明是妳一手培养的,最后却背叛了妳,老大妳就不想找她将这笔账算清楚吗?!”
“不想。”夏莎说。
时间忽然停了一样,都安安静静的,让人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齐鹿白茫然地睁大着眼睛,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了,那句为什么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却也怎么都说出出口。
“一味在强调背叛,妳是没有其他说辞了吗?”夏莎语气很平静,“如果我真的介怀那孩子的背叛,我早就出手了,何必像现在听妳的劝说呢?”
“可是......”齐鹿白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不如说,对方那样做,对我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吧。毕竟,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
安静了好一会儿,夏莎才平缓地呼出了口气,像是吐出了一直积压在内心的大堆复杂感情。
“在这件事上,错的是我。是我将整个高三培养成了那种渴望对外扩张的氛围,到头来自己却想着和平......尤其是对她而言。”
应该说,是我背叛了她们。
少女回答道,身上的倦怠感释放得愈加强烈。
齐鹿白怔住了,望着夏莎的脸良久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没什么好不甘心的,纯粹就是应得的罪业。‘银狼’,妳说妳想帮助我夺回首领的位置,可我从没请求妳这么做过,今后也不会有这种打算。”
“真无情啊,明明我是关心妳......”齐鹿白侧头避开了夏莎的视线,呢喃着说道。
“是啊,妳是在关心我。不过只是妳无法接受我被踢下台的事实,执拗着想看到我重新复位。但妳考虑过我的想法吗?没有。我应该阐述过,我并不想再掺和进来,让失态进一步恶化。事情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我犯了些错误,然后我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很公平。”
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夏莎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的说道。
“......”
“知道吗?妳口中的关心,在我眼里,却只是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到我的身上。”
言语化为了匕首,戳在齐鹿白的心头,少女的身子刹那间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去看夏莎,就连余光也没有留给她,或者说是不敢去预留这些视线。
“语气可能很重,但我想让妳明白,这就是我的态度。除非是我自愿,否则谁也无法说服我。”
“......真的不行吗?”
齐鹿白在位子上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不由地侧头去看向身边的她,淡淡地问。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鹿白。”夏莎面无表情回答道。
“回去梳理一下心情,暂时别再来找我了。我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夏莎将拒绝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了,可以说这是她的最后通牒。
过往的黑白画面就好像重新浮现在眼前一样,这让齐鹿白心里有些闷,像是喘不过气来。
苦涩的情感不禁从心头流溢出,她下意识咬紧嘴唇,用力得仿佛快要滴下血珠。
“好了,说了那么多,客人也该点单了。”
夏莎忽然轻轻拍手打破了这样的氛围,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两人已经先这样杵着交谈了小半天了,似乎是她觉得长时间不点单在别人看来有些奇怪、以及耽搁到自己的工作,夏莎将垂下的几根发丝拨正,说着翻开记事本摘下笔盖,一副俨然由与熟人闲聊进入到工作的状态。
齐鹿白也意识到对方这是在暗示不想再和自己将话题进行下去了。
她几番想开口争取,却被夏莎那强烈否定的气场给压得无从说起,最后只好噘着嘴拿过一旁摆在桌上的菜单,随手一翻。
“一杯拿铁......一份蒙布朗。”
“好的,一份拿铁,一份蒙布朗蛋糕,客人请稍等。”
确认完点单,夏莎颔首后转身,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齐鹿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泄气般趴在桌上,仿佛被巨大的无力感所包围。
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她把双手插 入 头发里胡乱揉动着,一点也不在乎媲美钻石般闪耀的银发变成一团鸡窝的杂乱形状。
又失败了,果然说服不了她。这样懊恼的情感充斥于心头。
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已经这么疏远了呢?
直到现在,齐鹿白也无法理解现在的夏莎在想些什么。
稍微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确实称得上是将想法强加给她了,但身为友人的她实在不甘心看到夏莎的统治就这样落幕了,还是以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这种最糟糕的方式。
齐鹿白认为背叛之人该得到肃清,可夏莎却将这一切都归结到自己的“罪有应得”上。
两人之间存在着见解的分歧。
齐鹿白想帮助她,但夏莎却不让,这让她的心很堵。
没有谁能轻易原谅一切,齐鹿白始终觉得,夏莎是想和“黑死神”做个了断的,可自己缺少了点契机。
那究竟是什么呢?能让曾经的王者再行动起来的契机。
就在齐鹿白埋头苦思的时间里,玻璃门被推开,咖啡店迎来了新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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