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秋知道自己所在的深颈山是一座鲜有杂人涉足的山谷,据他推断,这也多半和箴土爷爷的声名有关。然而那名叫辉夜的黑发少年却是个特别,他几次多番次地出现在这山谷之中。
“哟!”
树上的少年带着一抹狡黠的笑,露出新月般洁白的皓齿。
“好多衣服要洗呢,真是够辛苦啊,要不要我帮你呐?”
说着辉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笑容邪恶宛如鬼魅,眉宇间却透出些许逼人的英气。
对前方这个少年的事情,朴秋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他记得辉夜是殿生,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他多次出入深颈山似乎是与这个身份有关。
“不必了。”
朴秋把头转向一边,开始收拾衣物准备离开。
“唉?真是冷淡啊,明明长得很可爱嘛。”
轻佻的语气末尾还不忘啧啧两声。
朴秋狠狠皱眉。本来在无亲无故的朴秋看来辉夜是难能可贵的同龄好友,谁知初次见面时辉夜就把他误认作女孩,可恨的是几年后即使知道了真相竟也不思悔改。
“每天每天地工作多无聊呐,你还是别和那老头在一起了。跟我走吧,我会教你修道的!”
并没有因为朴秋的不满而住口,辉夜继续笑着说道。他的双眼生得细长,瞳仁却是水晶般的紫。
“别说了!”
嗔怒的声音里夹杂着责备的意味。
“都是你的错!都怪你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害我让箴土爷爷生气!”
天空中的云彩失去了之前的洁白,阴沉沉的像要压下来一样,看来夜里可能会下雨。
“够了,看来今天并不是洗衣服的好天气,我回去了。”
朴秋说着站起身来,抱着木盆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
树上的少年略显惊讶,他微微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俯身轻巧地向下跳去,在空中用左脚踏了一支低一些的树干作为缓冲,然后单腿屈膝稳稳地降落在地面。
漆黑的长发被吹起,和湛蓝的衣衫一起随风飞扬。
※※※
戌时,西方的天空已经笼罩在一片暮色之中,整个深颈山也披上一层金黄。
朴秋在长衫外又加裹一件大衣,他嘴中衔着一根长齿草,悠然坐靠在庭前的竹阶上。
他注视着远方还巢的几只雀鸟,静静地等待着箴土归来。
‘不知道这会儿箴土爷爷会不会消气了呢?’
其实他知道,这许多年来爷爷待他比谁都好,比亲孙子还亲。
‘我怎么能意气用事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呢,’朴秋心中思酌着,‘一会爷爷回来后到底要怎样道歉才能表达我真正的想法呢?’
这样想着,朴秋惶惶不安起来,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模拟可能发生的对话。最糟的情景,箴土爷爷也许会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就径直回厅堂吧?
犹豫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接下来的一刻里,天边忽然罕见地狂风大起,风口夹杂着各种形状的树叶刀刃一般席卷而来。
朴秋正要抬起袖子挡在脸前,却看到一只大鸟正乘着那狂风从树林里朝这边挣扎着飞来。那鸟拼命扑打着翅膀伸长了脖颈向前滑行,它的羽翼划过桃林,压折了大片桃木的枝干,发出一连串响脆的断裂声。
风卷杂着的树叶打在脸上,很疼,像刀割一般。朴秋把头歪在一边,用尽浑身力气向那只大鸟奔去。
他看到那只鸟最后精疲力竭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离得近了,朴秋才终于看清那只不可思议的大鸟——准确地说,那是一只外形像鹤的大鸟,而且是一只双翅展开足有一丈二尺长的巨型鹤鸟!它通体雪白,脖颈和头部却是黑的,额前一缕红樱,它鲜艳而笔直的长嘴努力地张合着,发出一声凄厉而响亮的悲鸣。
血的味道。朴秋能感到有阵阵鲜血的味道从那鹤鸟的身上传来,他正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却猛然觉察到那鹤鸟的脊背上似乎正背负着一个人。
——不好的预感!
朴秋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看到它背上一抹熟悉的青色人影,此时却是被血染得暗红。
——真的是箴土爷爷,怎么会!
“发生什么了!”朴秋慌忙地踏着那鹤鸟雪白的翅膀爬到箴土跟前。“箴土爷爷,这是怎么回事,这只巨鸟是什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您怎么了!”
十分焦急的语气。
那青色的人影听到朴秋的声音,睁开原本微闭着的双眼。老人的脸上似乎覆满了紫黑色的条纹,那奇怪的图形好像诅咒一般,在并不明亮的树林里看得不很清楚。
也许是看错了,那不过是树枝投下的影子?
老人用同样似乎爬满了树影的右手微微撑起身体,看向前方正在奋力挣扎着的白鹤,那鸟转过脖子,向老者报以一声犀利的鸣叫。
“是吗,你也终于撑不下去了,琉架。”
被唤作琉架的鹤鸟呜咽了一声,摊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箴土叹了口气,看向身旁神情慌乱的朴秋。
“箴土爷爷!您等我一下,我回家里去拿药箱,我马上就来,您坚持住啊!”
转身想要离开,手臂却从身后被老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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