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生满藤萝的庭院,朴秋跟随璧语人来到一间充满书香气息的房间。那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古人的字画。璧语人在一扇摆满了书籍的墙柜前坐定,示意朴秋坐在一架古琴旁边的椅子上。屋内时不时飘着阵阵檀香。
“很久没有回来了,这间书房一直是上锁的,没有打扫所以很乱,不好意思。”
朴秋连连摆手说不会。从他的座位上看去,正好能够看到窗外栽种的小片青竹,这让他想到深颈山上的竹林,原本紧张的心情便稍微放松。
“你的事情我刚才已经从诺儿那里听说了。我想客套什么的也不用了,你有什么疑问,直接说出来便是。”璧语人的语气十分舒缓,更衬托了他良好的气质。
要怎样开口呢?请告诉我关于道的事情?您认识四象道人吗?不管哪个都会显得太过唐突。
“十分感谢您和家人对我的照顾。”朴秋坐直了身体。“其实我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懂,虽然这样表达很奇怪,希望您不会见怪……”
什么啊?到底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又紧张了起来。
璧语人果然微微讶异了一下,然而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展现出一个让少年安心的笑容。他站起身来自书房一侧的墙上摘下一副十分古旧的牛皮地图在桌前摊开,有些灰尘随着他的动作被抖落下来,朴秋似乎闻到从那飘来似有似无的陈旧霉味。
“这个世界是王朝的天下。”璧语人指点着地图对朴秋说道,“王朝的国土共分为六洲,分别称中道古洲、东胜神洲、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北怀俱洲和陈努卢洲。之下又各领七郡,加上王所居住的正中乾天,一共是四十三郡。郡下又分县城,县城的数目视郡城的大小而定。我们现在就在南赡部洲潼郡的配县,除潼之外部洲的郡城还有鄴、布冕、昆、巧、木梓和五华。嗯,孩子,这些是你想知道的吗?”
朴秋点点头,他拼命去记着这些信息。“我对您的所学很有兴趣。请告诉我,什么是道?”终于问出来了,朴秋握紧了双拳,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对方。
“道是万物运行的规律与法则。道,可道,非常道,是众妙之门。因此道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修道及为道。”
朴秋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很乐意,他皱了皱眉,寻思是不是应该直接问出‘您是蟒蛇吗’。
“如果一个人道行够深的话,是不是可能变换成各种动物,比如说……巨大的鹰?”
璧语人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修道者外可以强身健体,内可以修身养性;然而妖术道术什么的,却都是人杜撰出来的东西罢了。”
“那您知道殿生吗?”朴秋仍然不愿死心。
这次璧语人多少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当然知道了。虽然这不便明说,然而如今天朝独揽大权的其实并非王与百官,而是他们——神道会。这要从五十年前说起,那是道行者活动的鼎盛时期,当时德望颇高的道者成立了这个组织,他们择选各州道行最深的人士入会,掀起了干预朝政的动荡,后来逐渐形成了分别来自六州以代表天下百姓为名的六人会;迄今虽有人员更换,那道会却一直延续着,他们覆履登堂,位列高官,权倾朝野,王与百官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璧语人叹息着,他将刚刚泡好的茶水倒入杯中,嘬了一口继续说到:
“然而我部洲是一直以来唯一不愿从属于这个道会的洲际,所以所谓代表六州的六人之中其实并没有一人来自我部洲,代替那个空缺的另有其人。神道会的道皇深恨部洲,他曾处死数以万计部洲的道行师,并压制这里的百姓习道。这也就是为什么如今这个洲际鲜有人修行的原因了。不过这些都是在我未出生时的事情,我也只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罢了。”
他又喝一口茶,继续说到,“为了保证他们的政权永远不会外漏,神道会成员的继任者都是从小自内部选拔而来的。他们将六州内道行最深或天赋极高的少男少女秘密收进组织与外界隔绝地进行培养,那些孩子通常不满十八岁,叫做殿生。”
“就是说……是很厉害的身份?”朴秋从未想过辉夜会是这样特别的一个人。
“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是没有机会见到殿生的。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成为神道会的继任人。”他顿了顿,“孩子,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在漂泊呢?”
“我要去五华。”朴秋坚定地说,“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求他救我爷爷的性命。”
“哦?五华吗……”璧语人思道,“若真如此,我半个月后将去那里游学,倒是可以载你一程。”
“真的吗?那真是帮了我大忙,太感谢您了!”
璧语人点点头,“只是,五华居住着部洲传说中的守护神六合仙人,那是我们这些被天朝遗弃了的子民的全部信仰。你到了那里,言行举止须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触犯了神明啊。”
朴秋连连点头:“我会注意的。六合仙人……是位修行极深的道师吗?”
“不,是真正的神灵。因为他的传说已经流传至少有一千五百余年了。”
朴秋暗暗赞叹,他在心里思索着下一个问题。
那么,如何知道一个人的道行有多深呢?他刚想开口询问,书房的木门却被人推开了。只见阿诺兴冲冲地跑进来便拉起他的手左右摇摆着:“朴秋哥哥,妈妈刚做了桂花糖,和我一起去吃嘛!”
朴秋被晃得很是无奈。
“看来诺儿很喜欢你呢。”璧语人笑道。
朴秋在这户人家又住了近半个月。他依旧每天尽力承担杂活,虽然依旧在做到一半的时候被小巧的身影执意地拉走;若有空暇他便跑去向璧语人请教些道学方面的知识,虽然得到的回答大多是些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听不明白的禅理。这样直到夏至过后的第五天,璧语人开始打点行装装载到马车上。
“什么?为什么朴秋哥哥也要跟爸爸一起走!”
阿诺两手紧抓着璧语人的衣摆,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
“诺儿乖,朴秋哥哥只是随我去一趟五华授道,不久之后就会回来的。”璧语人抚着女儿的头,耐心地安慰道。
“骗人!你们要走的话就带我一起走!”她说完便大哭起来,转身跑回屋前母亲的身边。阿诺的母亲弯下腰来将她抱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朴秋走到阿诺旁边蹲下身子,他伸出右手的小指,带着一脸好看的笑容望着她。
“我和诺儿约定,这个夏天结束之前一定会回来看你。”
阿诺停止了哭泣,她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少年,有些怀疑地伸出手来。
“真的吗?第一片叶子掉落之前,朴秋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吗?”
“嗯。”依旧是好看的笑颜。
阿诺也绽开了笑脸,她将自己的小指扣在了少年的手上。
“再见了!”身着红衣的小女孩被身后的母亲揽在臂弯里,母女两人一齐站在柳叶的浓荫下向着急驰而去的马车招手。
不远处,一抹淡金色的人影同样注视着马车的离去,静静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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