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了你了,谁让你还是如此,觉得我傻,觉得我莽撞不懂得变通。
随风,你都随风而去了,为何总是把担忧留在人世间呢?
死后都不得安生的歇息着,这就是我欠下来的债吗?
我就像是个负债累累的赌徒一般,闻到花香之后睁开的第一眼,就是债。
那个胡人,死前仍然睁大着眼睛,血就像溪水一般的流啊流。
流到了我身上,湿透了我身上的襁褓。
当我手中的半截木棍刺入地主老爷的胸口,我听见了他那个小女儿绝望的哭声,地主老爷手里攥着的斧子掉到地上,他最后的眼神就好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还有你。
灼华断了,我好想能听得见它在呻吟,而你拄着扶柳半跪在地上,我都不敢在多看你一眼。
我第一次那么痛恨我手中的剑能杀人,我第一次会因为刺穿了一颗心脏而半夜惊醒。
你就好像是我的心魔,你死去的时候,那棵桃树上的桃花都开了。
最后一个花骨朵也绽开了娇嫩的桃花。
我带着你下山,山前山后的桃树开了一路,花瓣落满了你冰凉的身子。
可是有一天,我真的嫁给你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红盖头里笑得出来。
我无法让自己去给你的爹娘奉茶,即使他们是你的爹娘。
这句话我从来都不会对你讲,也许它会让你伤心吧。
就像我在朝堂上,那些大臣们眼中的我一般,嚣张跋扈,无礼无德,甚至是会让这些大儒文士,君子廉君们耻于出口的词汇,恐怕都在心里贴到了我的身上。
他们畏惧的不过是我手中的兵,还有那几位罢了。
可是那年我一无所有,我丢下了京城里宽大华丽的宅子,丢下了山海关十万狼牙亮甲的士兵,像个傻子一样跑进了这个浑浊的江湖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有资格在心底里耻于对你的父母下跪,或许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一般,朝堂上的人觉得江湖中人只是一群草莽,而江湖中人看朝廷之人不过是一群狗腿子罢了。
也许你那对神仙眷侣般的父母,打我心里就是两只搭了大窝的野鸡。
所以我不敢嫁给你。
我又那么想让你娶我。
如果我那年答应你,咱们一起走,走的远远的,让谁都找不到我们。
我却又开始贪恋京城宅子里的那些钱了。
就像我现在还在贪恋两三枚铜板子一样,俗不可耐。
真的,你真的该娶即沙,她比我美,武功又不比我差到哪里去,而她却是个真真正正拿得起放得下的江湖儿女,不是我这个贪恋软玉金香的官府人。
我在心里说的,你不会听到了吧?
姚白取出贴身的帕子,帕子上还有姚小墨亲手绣的四不像。
她一点点拔出扶柳剑,帕子搭在剑上,一点点的擦去剑上散落的灰。
扶柳还是那样的软,好像初春的柳枝一般,只是再也没有当初那般的锋利了,居然连块帕子都割不开。
“你从未杀过人,不是吗?”
“扶柳,好像从来都没有锋利过吧。”
姚白喃喃的说着,她擦拭剑身的手更仔细了。
“你还是强与我太多啊,真是的。”
“生前一直都扯不下面子承认,到了现在才觉得,能亲口对你说一句,那感觉该有多么好。”
罢了,姚白将剑身一点点收回剑鞘,她将银白色的剑鞘紧紧抱着。
“傻子。”
姚白说道。
“以后不要再收剑了啊。”
“我可不值得你收剑啊。”
帕子上的四不像突然崩了两根红色的丝线,线条蔫蔫的贴在四不像的脸上。
姚白两指间紧紧的夹着帕子,帕子被一阵又一阵的小风吹了起来,像极了哭个不停的四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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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宫就在眼前,隔了一个山头和两棵歪脖子树。
丹梯五百步,便是一个山头,再五百步,便是另一个山头。
怕是再来一千步,该晚的还是晚,但总算是到了。
冬灭道人虽然耷拉着双手,可右手食指还是不经意的抽动一下。
“师叔,您这儿看景儿呢?”
“要是道君您能把自己挂在赵公山顶上,这个景儿,贫道还是愿意看一眼的。”
冬灭道人觉得自己已经压抑下来的怒气又快要撑满了,他现在只等着一个机会,然后立马拔出斩霜剑照着他那个缺德师侄就是一顿砍。
他是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一定不会的。
“咳咳咳......师叔你这煞气还是收收吧,气大伤肝啊。”
九彩道君装成个不好意思的样子,而右手早就准备着随时抡起长河剑,防着他这个师叔冷不丁的照着他脑门子就砍下来一剑。
“........”
“罢了,快进殿吧,长老们都在候着道君您呢。”
右手指直直的一伸,便缩回了袖子里,九彩道君松了口气,心想着今天终于不用再动手了。
倒不是接不住冬灭道人的斩霜剑,人家是你长辈,你总不能被人一直压着不能还手吧?
那滋味太憋屈了,九彩道君想想即就觉得糟心。
“吱呀”一声,上清宫一处狭小的殿门被直接推开了,门前扫地的小道士恭敬的行了个礼,又操起身旁的扫帚打扫起来。
“道君。”
殿内三名端坐在蒲团上的老道士纷纷起身,九彩道君连忙在门外冲着老人们行了个礼:
“各位师叔,九彩这厢有礼了。”
“见过掌门道君。”连同着冬灭道人,四位道人站在自己脚下蒲团前,还了九彩道君的礼。
青城山老君阁,春生夏荣,秋枯冬灭四位道长乃是这届老君阁青城长老,每次老君阁开店门,四位长老下山与掌门道君共在这上清宫偏殿相聚时,定是一件能使门前老树少掉些叶子的大事情。
“道君,您到底是迟了。”
“嗨!秋枯师叔您这儿说的,毕竟路上难走了些,而我这双鞋又破了鞋底。”
九彩道君抬起脚,确确实实有个手指尖大的窟窿在鞋底上。
“道君这话说的,老道我连鞋都没穿,怕是从老君阁到这上清宫,得走一个月喽?”
“秋枯师叔您这话说的,全青城山的子弟们谁不知道您这四位走的幽意步个个都是绝顶的,来来去去不过眨眼间的事情。”
“哼!道君的丹梯也不差啊,五百步一山头,说起来老道我也自愧不如。”
“别损我了,冬灭师叔您还不清楚我这几斤几两吗?”
“小粥儿,你跟我说,是不是冷老弟路上又拿斩霜砍你了?”
“那......哪有?”
九彩道君瞟了一眼冬灭道人那一脸要吃人的样子,连忙改口说道。
“夏荣师叔您多虑啦,冬灭师叔脾气可好着呢!连砍我的想法都没有!”
“真的?”
“真的!不信您问冬灭师叔!”
夏荣道人眼睛一转,笑嘻嘻的说道:
“也是,冷老弟那几把刷子,我清楚不过了,他那把斩霜怎么可能砍得动小粥儿你那把长河嘛!”
“嘿!”
一听这话冬灭道人火了。
“什么叫我这几把刷子?小粥儿!咱俩出去比划比划给这老家伙看看!”
冬灭道人拔腿起身,拽着九彩道君的领子就要朝外面走去。
“别闹了,都安生点。”
一直沉默不言的春生道人干哑的说道,他朝着冬灭道人挥挥手,示意他该快回来商量正事。
冬灭道人见状,只得憋着一口气,又端端正正的站回蒲团前。
“掌门道君,开始吧。”
春生道人说道。
“好好好。”
九彩道君抻了抻被拽的褶皱的衣领。
“各位长老,走吧。”
说罢了,他先盘腿坐在蒲团上,四个长老才纷纷落座。
都落座了,九彩道君看着春生道人说道:“春生师叔,您找我来是有何时啊。”
“这铸剑鼎还有为数不多的时间就要开了,掌门道君可有没有想到派哪位弟子前去见识见识?”
“这个....嘿,随便三个不就行了吗?就.....就让大考的时候一二三名去得了,还要我说个啥子?”
“大考三名......星凉星灿兄妹与子却,嗯.......此三人剑法随在小辈中出类拔萃,只是这心境.....怕是还青涩了点啊。”春生道人说道。
“那就师叔您去喽。”九彩道君嬉笑着说。
“你这个小粥子,又在笑话你师叔我。”
春生道人也不恼,他摇着头说道。
“罢了,既然道君您都点了这三个人,就这三个人罢!”
春生道人说道:“小孩子出去摔摔打打也是好的。”
“第二个事,道君。”
春生道人不知何时整理了脸色,又开始严肃的说:
“皓首剑,有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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