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翁去垂钓,钓上一条已经成了精的鲤鱼。鲤鱼的鱼嘴没鱼钩穿了个洞,它痛的只能在鱼篓里吐着气泡,渔翁忽然觉得它这幅样子是个可怜的模样,于是他问鲤鱼精:“在你临死前,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鲤鱼精说:“河里那么多条鱼,为什么你偏偏要将我钓起来?”
渔翁说:“我只是将饵料挂在勾上,从来都没有刻意的去钓任何一条鱼,只是你运气不佳,撞到我的勾上了吧。”
“既然如此,那便将我放生了吧!”听见渔翁如此一说,鲤鱼精顿时卯足了力气,也顾不得疼痛的鱼唇,大声喊了出来。
渔翁一想,自己也没想到过会钓上一条成了精的鲤鱼,既然这条鲤鱼已经通人性晓人语,自己若是不放它便是造孽,这孽落在自己身上,往日故年之后去地府轮回怕不得是要在生死簿上记了一笔,可若是自己此时放了这条鲤鱼的生路,也算的刀下留命,也是功德一件。如此想来,渔翁便不再计较一条鱼的得失,而是将这条即将干死的鲤鱼精从鱼篓里拿起,一把手就将鲤鱼精扔进了河里。
鲤鱼精没想到,自己如同稻草般的乞求,居然真成了救自己一命的麻绳,它从水中来回来去的游,将原本平静的河面划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到最后,它游到岸边上,冲着放自己一条生路的渔翁喊道:
“渔翁恩人!待到时机来到时,小的自会报答您此番大恩大德!”
一连大喊三遍,喊罢一头扎进水中,不见了踪影。
自此之后,渔翁再也没有见过那条成精的鲤鱼,即使他每天都会来河边钓鱼。终于有一天,衰老至极的渔翁躺在榻上,他年幼的独孙跪在他的膝盖边,可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他依然看不清独孙的面容,渔翁只好无奈的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身躯变得轻盈。他想伸开双臂活动一下,可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情急之中,渔翁猛地睁开自己原本已经瞎掉的双眼,他却看见自己的身躯直挺挺的躺在榻上,而独孙此时正趴在他的双腿上痛哭,他想摸一摸独孙的头,可自己的身子早被不知哪里来的锁链紧紧缠绕着。而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一道声:
“时辰已到,送魂渡河。”
渔翁猛地转头,他发现正是有一名鬼差手中虚握着捆绑他灵魂的铁链,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嘴里念叨着那八个字,只顾埋头自己走。
锁链毕竟是长度有限的,即使渔翁并不想走,可他不得不跟随者鬼差的脚步。忽然,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唤着他。
“渔翁!渔翁!”
渔翁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得一道人影,叫喊声越来越小,人影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便是还不如芝麻粒,渔翁再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渔翁便不再回头望去,只能跟着鬼差。说来不过两三柱香的时间,两条魂便走到了一处桥头,渔翁朝桥头一望去,便发现自己面前如同浩海一般的魂堵塞在桥上,正是让他往前走不得,往后又退不回去,就这么堵在桥头不知堵了多久,渔翁甚至觉得连自己的魂魄上都落满了灰尘。终于,领路的鬼差先行走向前去,渔翁想着,这下该是自己受十殿阎罗审判之时了,若是生死簿上还记着自己的功德,即使见不到阎罗王,能有个判官来判一笔也是最好的。可鬼差手上捆着他的铁链不知怎么的,一直都没有松开,更别说送渔翁去见什么十殿阎罗魏钟陆崔四判官了,直直的将渔翁拽到了六道轮回之处,便解下锁链,推着渔翁就往那魂最多也是入轮回最快的畜生道去。
渔翁一瞧,顿时便急了性子,他仗着自己从小便游走在河边泥潭的脚步功夫,两脚错开鬼差,大声说道:
“鬼差老爷且休手!小人怎说也算是在阳间行善之人,有乞便施碗饭,有成精鲤鱼便还其活路,应是有功德加身,就算是投胎也得投个人间道罢!鬼差老爷何苦如此急着将小人推到畜生道去!”
“鬼魂太多,若是一个个排着队去人间道,不过几时就能撑爆了这六道轮回的口了,这畜生道进的快出的也快,你若是帮地府省了这时辰,也算得上是大功德,下下辈子肯定够你投个富贵人家的胎!”
渔翁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便嚷嚷着:“让小人见阎罗大王,再不济也要见一面四判官!小人要知道我这功德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事儿了!”
鬼差一听,便不乐意了,伸手就朝着渔翁抓来,还说道:“就你那芝麻粒大小的功德,不用说是阎罗大王与魏钟陆崔四个判官老爷,就连我这几十年拘魂送胎的功德都大你千百倍,可我不还是躲在这地府里做一个鬼差吗?你呀,别将自个儿太当回事儿,没人看得上你!这还是将你投进畜生道,若不是你那芝麻粒大小的功德,早就给你扔进地狱里受苦受难去了!何苦的还堵在这六道轮回之处遭人心烦!”
渔翁这一听,心想着就知道坏了事儿,他忙着撺掇两脚,居然还真的穿过一条条面如死灰的鬼魂旁边儿跑远了,还将那鬼差甩开不知道哪里去。
可这地府渔翁也没来过啊,他望着周围黑漆漆的,之后湛蓝色的鬼火在四处飘荡,方才照亮了这一处处的黑暗,他来回走着,边走边打量,终于瞅见了一所殿前人稀少的大殿门,只见殿门上横着一块牌匾,上面用朱红色大笔挥成三个大字:赏善司。
渔翁不识得字,只觉得这三个字看起来面容可爱,不像是什么厉鬼所居之地,便踮起脚来,偷摸着爬到大门口,顺着没合严实的门缝,往里面看去。
只见里面没什么巧夺天工的雕刻装饰,也没有什么奢华艳丽的色彩,只有左右两盏灯,以及灯座下宽大的铺着黑白两色的木桌。
一处人影正跪在地上,那木桌后的人,身着绿袍,手掌一部书卷,笑容可掬。跪在地上之人看不清面孔,渔翁之听它说道:“求得我这身破命,换来少爷重新凝魂投胎的机会。”那声音如诉如泣,却又温软至极,渔翁一怔,居然想起鬼差刚拿了他魂时,那追在他身后大喊着“渔翁”的声音。如此一想,便再望去,可却看清楚了那人怀中魂魄的面孔,正是他自己最亲最疼的独孙。
独孙此时面孔模糊,极尽散去的模样,可被那人抱着,魂魄却一丝都飘散不出来。
就在渔翁几乎想要冲上殿内去的时候,那绿袍人开口说道:
“汝怀中之人,非命终,乃自尽,自尽不入轮回,也是阴律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本判官又能如何?”
“可若要以我终生修为,求得后土开恩,送他入轮回,判官又能否应允?”
“需要人死,方得人生。汝一百二十年修行不过换他一纪阳寿罢了,若汝要废自己二百四十年修行,换的他入轮回重去,来世二十四岁又是命陨,而汝耗尽道行,弃了妖身,魂魄浪荡天地阴阳无人无处能收,汝可下得此心?”
“若无此心,便不会来着赏善司,舍得二百四十年修行,也还了过命的恩,有恩必报也是天地至理,我此番行径,怎会下不得决心?”
谁知绿袍人闻言,竟长叹一声,说道:“此行非汝命,此恩是汝劫。”
说罢,长袖一挥,挥出阵阵狂风,轰的一声竟然将那大风锤在殿门之上,将殿门死死紧闭。渔翁一个不留神,也糟了这一锤,不知飘落几百几千里,晕晕乎乎,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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