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匪

达伦无法相信，再次见到自己的堂弟亚当斯的时候，竟是那般狼狈的模样。

出发时还意气风发的亚当斯，带着一千精锐帝国禁卫军前去北邻，回归时却只余下他自己和两位似乎瞎了眼睛的骑士和数十残兵败卒。

亚当斯和两位护卫骑士，三人相互搀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其余者如他们这般形容狼狈不堪，比之逃荒的难民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此巨大的反差，达伦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他派出去的亚当斯和那一千精锐。

要知道，虽说他离开帝都出发的时候带着的2000帝国军名义上是新军，但元帅布兰登曾暗中调换了1000精锐禁卫军，这事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亚当斯平时最是忠心却没有多少才能，为了照拂他，达伦才刻意将这一千精锐帝国军调配给他，在达伦看来，就算亚当斯不敌罗姆·唐，面对整整一千精锐帝国军，人数少的悍匪团也不至于能讨得什么便宜。

硬拼之下，就算赢了也会是惨胜，到时候还不是任由他摆布，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千精锐帝国军出去一日便败得如此惨重。

「亚当斯！我...你...一千精锐！帝国禁卫军的一千精锐啊！你竟然败的如此惨重...整整一千精锐帝国军说没就没了！？」

起止损兵折将让人心痛，达伦更痛心的是家族的荣耀和脸面都丢尽了啊。

在一众幕僚的陪伴下，达伦气的浑身直哆嗦。

而亚当斯则是哭丧着脸，跪地膝行爬了过来，抓着达伦的披风边角。

「兄长！兄长啊！」

「哼！来人，给我捆了！关起来！来日返回帝都，交于元帅大人...杀...杀了...以正军法！」

达伦狠狠的一甩披风，顺势一脚将亚当斯踹出老远。

不料听到达伦要杀自己，亚当斯竟然吓得大小便**，臭气弥漫之下，达伦更加气愤。

混蛋...整整一千精锐骑兵，损失殆尽，战马也百不存一...这可都是我接下来要用来夺取都灵西部土地的重要棋子啊。

「兄长！饶命！」

亚当斯被两个达伦的亲卫上前拖拽着就要离去，不料人群之中先知卓坦站出来拦住了他们。

「公爵大人请暂息雷霆之怒！」

「卓坦阁下，不要为他求情，多说无益...这等连累帝国遭受损失的败将，该杀。」

「不...在下并非为亚当斯求情，只是想问一下，究竟罗姆·唐这次是怎么打败了一千帝国精锐骑兵的。」

「呼...原来如此，是啊，嗯！先知大人所言极是，我这是被气糊涂了啊。」

达伦听到卓坦这般说，立刻挥了挥手让人放开亚当斯，给他使了个眼色。

而亚当斯知道这是将功折罪的好机会，于是擦了擦眼泪开始说起自己的遭遇，从带兵驰援北邻一直说到最后被护卫骑士送上马逃跑。

卓坦虽然对亚当斯哭哭唧唧的样子甚是鄙夷，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说。

随后，他又上前检查了一下受伤的帝国军士兵，只见除了几个人，大部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眼睛周围和脸上尽是金色的粉末，且观察之下，这些人都睁不开眼睛，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卓坦指着那些帝国军眼睛上的粉末，诸人也凑上来查看。

索姆男爵皱着眉头辨认了一番。

「这...好像是...」

不等他说完，身穿红色战甲，一侧眼睛戴着一黑色眼罩的费迪南冷哼一声。

「这是罗姆·唐曾经对我施与暗算的致盲粉！」

「哦！？」

卓坦一听，不由得一愣。致盲粉这种东西，虽然偶尔听说那是一些专职刺杀的刺客惯用的卑鄙手段，却是头一回见到。

随即，询问了那些被致盲粉伤了眼睛的帝国军才得知，在亚当斯逃走之后，他们本来还有将近三百人，且已经稳住了阵脚。

不料，罗姆·唐的麾下悍匪纷纷对他们丢出了这等卑鄙的东西，不知厉害的帝国军大部分人立刻在致盲粉的作用下失去了视力，再加上本来聚集在一起，混战之中多有误伤。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东西，这致盲粉是什么做成的？」

「听军中的医生说，这东西里面含有白垩石（生石灰）...原本那东西只是一种普通建筑材料，在公国的平民多用这东西粉刷房屋，但凡帝国内稍微大一些的城镇都有烧制白垩石的作坊。」

桑吉尔男爵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原来是白垩石...我倒是听说这白垩石遇水会令水沸腾不止，不曾想竟然会被罗姆·唐制成暗算的卑鄙暗器。那悍匪团之众却也真是彪悍...」

卓坦似乎越发的惊奇，看向所有受伤的帝国军士兵，只见他们仍旧痛苦地紧闭双眸，哀嚎不止。。

其他诸人听了，则是大声斥责罗姆·唐卑鄙下作，竟然毫无一点战士的荣誉感，正面对决竟然使用这等卑鄙的东西。

......

残阳若血，寒风萧瑟。

从北邻通向观岭石台的大道上，百十辆驴车、牛车，还有那矮脚马拉着的马车排成一长串的车队由南向北缓缓而行。

护卫车队的都是些穿着皮铠的雇佣军和少量身穿帝国军制式铠甲的步卒，还有那一些穿着黑色、紫色的商贾衣袍的商人，这是一支商队。

在商队之中的每一辆车上都插着黑底白龙旗帜，这是银龙帝国的国旗。

这样，沿途的人便知道这支商队此去是为帝国军运送给养的，算作是帝国军的后勤辎重队。

自从亚当斯接到命令赶往北邻的时候，一路轻装急进赶往北邻，却与为他运送给养的商队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噶——！嘎嘎——！」

一片乌鸦飞过头顶，商队的商人们抬起头，纷纷皱起了眉毛。

有乌鸦经过的地方，总会发生不详的事情，所有人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在前方道路的转角处，道路的西侧一道低矮的土丘后面，血红色的旗帜如同幽灵一般耸立而起，烈风吹来将旗帜扑啦啦舒展开。上面使用银龙帝国的通用语写着一行黑色的铭文——悍匪。

呜——！绵长的号角响彻天地之间，惊得商队之中拉车的牲畜躁动不安。

人心惶惶之下，押送给养的商队中的人便看到那土丘之后有身穿钢板甲的骑军纷纷越出排列在了土丘之上。

头盔之上龙头雕刻后颈顺着帽子的中线朝后的是雪白的帽盔缨，银色的铠甲配黑色短披风，一支颇具规模的骑兵部队出现在了那土丘之上。

「吹...吹号！敌袭！」

商队之中有人同样吹响了示警的号角，因为那杆血色的旗帜已经表明了对方虽然穿着帝国禁卫军的装备，却不是帝国军，而是悍匪团！

唐兵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耸立于骑阵的最前方，双眼掠过不远处停滞下来打算御敌的商队。

「弟兄们！跟着我罗姆一起夺了这些军粮...」

「吼！」

长刀一引，接着一夹马腹，战马开始缓缓加速冲下山坡。

唐兵的身边跟着持旗的蒜头和手持双刀的乌鸦。

身后是焕然一新换装成为马匪的悍匪团，跟随他紧随其后轰然从土丘之上冲下，犹如洪水爆发一般迅猛。

苍茫大地，马蹄声几乎震碎了人的耳膜，充斥于天地之间，舍此再无其他的声音。

朔风呼喊，疾奔的战马打着响鼻，森冷的寒芒来自于骑士手中的钢刀和战斧，显出无尽肃杀与萧瑟。

「卡斯特！！」

高声嘶吼的布里波利高举着狼牙棒越过唐兵冲杀在了最前方，战马全速冲刺之下，其余数百近千的战马奋勇向前，无情的铁蹄几乎扣碎大地，令大地臣服脚下发出呻吟...

「弟兄们！带不走的，统统烧了！一颗都不要留给帝国军！我要让他们没见到我们的人，先饿死一半！」

「哈哈哈哈！杀！！」

......

先知卓坦思考了很久，依旧不明白，为什么罗姆·唐会知道白垩石可以制作致盲粉使人失明。

虽说，这种致盲粉多见于民间流传的诗篇和歌谣内，但具体的做法没有多少人知道，更不用说会有人知道白垩石除了粉刷墙壁之外，还有这等功效，竟然能让人失明。

卓坦想了半天，仍然搞不懂罗姆·唐从哪里得来这些知识，不由得叹了口。

「这个罗姆·唐还真是个小机灵啊...想必他的才智不在我之下，或略胜我一筹都未可知。」

正当此时，军营之外响起杂乱的马蹄声，一骑如飞而至。

马上斥候来不及挺稳战马便翻身滚落，跌跌撞撞的来到达伦等人的面前。

「斥候报告！为我军运送粮食的商队被袭击！」

「何人所为？在哪里遇袭的？」

索姆男爵上前一步呵斥，那斥候转向他行礼。

「观岭石台东北方十里的官道之上，据幸存者报告称，对方打出旗号为‘悍匪’...应是罗姆·唐麾下贼众悍匪团所为！粮食一部分被劫走，还有大部分被焚烧殆尽...」

达伦听闻粮食被烧，双目圆睁，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又是罗姆·唐故意的。

夺不走就烧掉，如此这般坚壁清野的策略是为了迫使他的大军无法在没有粮草接济的情况下机动转移，或者持久野战。

「这家伙...罗姆·唐...呼...」

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初霍尔曼会被罗姆·唐给气死，如他这般年轻连番受到刺激之下，气血翻涌也有些吃不消了。

瑞恩主教上前一步。

「公爵大人，如此这便麻烦了...不如拔营返回芒村，等筹备好粮食，再与占据北邻的悍匪团较量一番。」

「嗯...」

可不等达伦下令，营外又响起了马蹄声，众人又见到一骑如飞而至，与先前的斥候如出一辙。

「报告！信使有加急军情！来自芒村！」

「芒村！？」

达伦大吃一惊，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斥候。

「说...说！芒村...被攻陷了？」

「额...不曾被攻陷，昨夜进驻的泽瓦林大人识破了对方的欺诈诡计，如今他们正奔袭顿丘堡去了。」

「呼...无妨事...维克托和柯西聂已在顿丘协助顿丘伯爵，料想不会有事的。」

待得斥候退下，达伦挥挥手下令。

「既然芒村无忧，今夜我军暂时驻扎野外休息一夜，明日一早赶到芒村。」

「遵命！」

......

朦胧月色，黑夜沉沉，即便燃起篝火也仍旧会感觉到这山中的寒意依旧浓郁。

悍匪们大多数紧挨着裹着厚实的摊子靠近火堆沉沉睡去，少数人披着毯子依靠烈酒的刺激抵御寒冷为兄弟们把守在侧。

寂静山谷内除了烧火的噼啪声，就只有隐隐的鼾声和梦中呓语。

唐兵坐在一段横陈的滚圆枯木上，睡意全无，随手捡起一根枯枝丢进燃烧的篝火堆里，抬起头便看到满天繁星。

「...真美，就好像一颗颗钻石一般。」

昨天暮色十分，悍匪团与亚当斯的精锐骑兵一番鏖战，仓促之间，帝国军的战斗意志和素养超乎唐兵的想象。

回想当初自己在死水河滩，是多么的艰难，才拼死激发了暴民们的勇气，这里面凭借的是人性之中的本能——求生的本能。

可是，昨天夜里，他见识到了凭号角声和吼声便立刻抛下恐惧迎战的坚韧和顽强。

一直以来，悍匪团能够战胜帝国军，说起来都是与一些杂牌军队交战...霍尔曼手下最强的无非是圣殿骑士，可那些家伙也只是杂牌之中的强兵，其余诸如雇佣军、卫戍骑士之流，恐怕就是三流军队。

以白龙骑士团为标杆的顶点，唐兵所见识过的军队之中，排第二的就是黑虎骑士，再之后是北地之锚骑士团，凡此种种都属于精兵之中的精兵。

昨天仓促迎战的那一千帝国军可谓精兵，虽然不及白龙骑士团等精兵之中的精兵，但其素养绝不是简单训练就能练成的那般简单...

悍匪团赢了，他们终于正面击垮了精锐的帝国军！哪怕凭借着自己手中的这个东西...

唐兵从身后的小包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捏了捏便有一些粉末从粗糙从布面渗出来。

那是佤尔蕾拉按照他的要求做出来的致盲粉，精通药石和医术的佤尔蕾拉做出的这个东西，算是为悍匪团的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

也幸好，唐兵在击败屠龙者费迪南之后意识到这个东西的作用，便命佤尔蕾拉调配了不少，每个悍匪都拿上几包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昨天的胜利对于悍匪团的意义非常重大！除了正面击败昔日畏惧的对手，更加上得到了数百匹一流战马，经过乌鸦的辨认确定这些战马都是一流战马，想必是达伦故意藏着的...不曾想昨天一战就成就了悍匪团，使之蜕变成为了马匪。

现在，侵略如火的悍匪团摇身一变成了迅疾如风的马匪团，放眼银龙帝国，来去如风的马匪纵横驰骋，打得过便狠狠的咬银龙帝国一口，打不过也可以瞬息间遁逃无踪，谁与争锋？

有了这等虎狼之军，那接下来...是不是该效法梁山好汉，弄一块地方发展了呢？

以前为了活而拼命，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活的更好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成分金银，那是什么样的逍遥日子？

可是，到哪里去找一块如水泊梁山一般的风水宝地呢？何况，悍匪团的战术在于机动作战、运动歼敌...骑兵之利也在于奔袭、奇袭，以攻见长。找一个城镇打下来坚守？或者占山为王？一旦陷入胶着的阵战，就这不到九百人？还不够银龙帝国的大军塞牙缝呢？

何况，昔日那个自称是耶稣兄弟的洪老先生，不是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嘛，在帝国的腹地割据，只是作死玩火而已。

立足银龙帝国，看来是不可能，可除了银龙帝国之外...

还能去哪里？

正当此时，山谷之中一片飞鸟惊起，悍匪们纷纷本能的起身顺手摸起兵器。

「大团长！？」

「嘘...」

唐兵抬起头，只见黑暗之中乌鸦的身影显露出来，身后跟着的是一脸喜色的红毛壮汉波尔图。

「罗姆！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跟兄弟们不管的！」

「嘿...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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