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风雪 Part 1

呼呼呼！

夹杂着零星白点的暴风们在肆虐着，仿佛正大声向着世界诉说着严冬的到来。它们结伴而行，跨过山丘与峡谷，横穿河川与森林，在这个被雪所覆盖的白色世界里将刺骨的严寒带到每一个角落。

“哈……”

就在寒风刮过的森林某一角，左手扶在树干右脚踏在岩石上，一个正在移动的人影停下了脚步。从嘴中呼出的空气化作白雾飘散，包裹着身体的厚实狼毛大衣之上，扎好的黑色长辫被狂风当做玩具一样肆意拨弄着。感受那渗入骨髓的严寒，这个搀扶着一旁树木的人影只是缓缓蹲下身，并再一次长长叹出一口气。

漆黑的发丝扎成长辫，宽松的大衣显得身材娇小。洁白无垢的脸蛋上，精巧的小鼻与深邃的眼眸共同沐浴在狡黠的月光之中。神秘且睿智，论谁第一眼看到，大概都会为这位女子其清秀外表下的稳重赞叹吧。

只是她……别谈清秀的外表，甚至连女人都不是。

莱特·托拉斯，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白皙的皮肤也好，娇小的身材也罢，甚至提高喉结用气音发出女声，都是他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伪装。

毕竟比起男人，一位娇小的女性更容易博得陌生人的好感，换句话说便是更能让对手掉以轻心。

这是没有强壮肉体的他……莱特为数不多可供选择的战斗方式之一。

“唔……”

嘴巴小小地发出呜咽，已经完全趴在地面上的他轻轻动了动自己带着手套的双手。伴随着掌心传来的隐隐阵痛，埋藏在其中的药草与汁液在挤压下发出喳喳的水声。

已经是能够勉强忍下的疼痛了，再加上酥痒感，伤口理应在愈合了。

确认了这个事实后，莱特肯定地点了点头，视线重新回到前方。他轻轻将长辫从胸前撩回背部后，便小心用手轻轻拨开了前方的灌木丛，匍匐着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并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短小的圆筒。

望远镜。

将其恢复到原来的长度，架好在两块岩石之间的夹角后，就将头凑了过去。

——透过两块镜片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森林废墟。

以湍急的河川为线，将原本巨大的森林被划分出两块区域。位于右侧则是完好被雪所覆盖的森林，而与之相对的另一边……

则是那座巨大的废墟区。

被烧成黑炭的树木在地面上歪七八倒，薄薄的一层雪正无声地覆盖在这些残骸上。明明不久前这里还冒着滚滚浓烟，现在一看，如同被这白色的世界同化了一样，黑色的部分又少了一大截。

想必再过不久，这里也会被一片雪白所统治吧。

“……？”

就在随意思索着的时候，林中突然出现的几个身影立刻将我的注意力夺走。

毛绒绒竖起的耳朵，身上皆是简单便于行动的轻甲装备，这群在废墟上四窜尾巴随着动作左右摆动的身影们，我无比清楚他们的身份。

娜科族。

四天前，一无所知的我还以为他们是善良热情的种族。如今看来，当初的我未免太过天真。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

而且别谈异族，就同为人族的伙伴都无法相信。

呵……真是愚蠢。

“喵喵……”“喵喵喵……”

思考的时候，废墟里的娜科族们依旧在行动着。重新睁开眼，透过望远镜观察，很容易就能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果然，娜科族根本没有放弃。

河流巨大的轰鸣声下会好好掩盖住声音，大可不必担心这里的动作会被听到。再怎么说也是隔着至少三百米的距离，而且一高一低的情况加上还趴在了雪地上，纵使娜科族作为猎人的嗅觉再灵敏，要从这片灌木丛中大海捞针般找出这里的异样怎么说都是不可能的。

不用担心会被发现。确认了这个事实后，我便更加用心地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娜科族们，在打扫着战场。

其中部分的娜科们正将翻倒的树木掀开，又或许是将那些非斯狼的尸体移走，并从中拖出那些烧地不成样子的娜科族尸体。而另一部分则是往河川的方向……换句话说就是靠近这边方向走来。他们蹲在了河川旁似乎在调查着什么，或许是想找到那只银狼载着我逃跑时所留下的线索吧。

此时下雪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就算娜科族能够通过味道追踪，但在白雪的覆盖下要找到准确的足迹位置也要耗费相当功夫吧。

嘿咻……

小心翼翼地后撤，直到那些灌木离我有了相当距离后，我才敢缓缓爬起身。

再待一天，怎么看都已经是极限了。

将衣服上的白雪轻轻拍下，侧过身，我眺望着已经被灌木遮挡住的那边。

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这么告诉着我自己，望着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踌躇片刻，我便迈开步伐原路返回。

光秃秃的树干依旧顶着积雪屹立着，脚踩在地面结实的雪上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天上狡黠的月亮无声泼洒其光辉，在璀璨星辰的指引下，我踏过这片白色的世界缓步在森林中前进。

我依然记得昨天，那两辆尽显奢华的马车抵达时的情景。

早早在马车旁等待着的那个男人……仁刹，以及他毕恭毕敬对待的那个女人……丘嗣侯爵。不，这里用「人」来形容他们已经是大错特错了。

那两个怪物。

因为距离实在太遥远我无法听清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我之所以会被救到那个村庄，肯定是他们幕后的一手操作。”

嘴里念出了答案的同时，疑问却也同时浮现了出来。

他们原本不是已经与海贼谈好了交易条件，并且等待资金到位后完成这项交易吗？可是为什么……的确，我是不清楚这个世界对待海贼一行的看法，可是从他们的交流口吻能看出他们已经不止进行过一次交易了。然而他们依然决定了那次行动，甚至还默许了这个村的村长——伊璐·虎彻在劫走我的同时对海盗船上娜科族的拯救。

这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了。

——背叛。

为了我这个人类，他们连一直提供货物来源的海贼也能轻易出手，这便足以说明了我这个人类对他们来说有着相当的价值。

只是……能够让他们做出如此重大决定的我……这个人类，究竟拥有着怎样价值呢？

沙沙沙！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正前方传来了一丝声响。

“……！”

难道是？

距离太远没法看清，但想到了那个可能性，我拔腿就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哈！哈！哈！”

呼吸急促，视野随着奔跑而摇晃，而那个在树下窜动的影子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不会错……那个影子是！

“哈……哈……”

调整呼吸，肩膀随着胸肺的动作上下起伏。一只手撑着大树，停在了树旁的我缓缓伏下了身子。

“吱吱！”

是角兔。

想着或许能够利用附近的拾到的小果实诱导这些兔子，思考不如行动，我昨天就在树下做好了陷阱。

抓起了眼下兔子的后颈，它小声地叫出了声并用力地挣扎着。小小的身子力道却比想象中要猛，还没等我解开绳索，它便使出全力扭动身躯，这股震动甚至影响了我的平衡。

如果没抓对位置，大概已经被它跑了吧。

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就这么顺手解开了绳索束缚后，我便将角兔提了起来。还好，已经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我抓住它后颈时力气就不小，它自然也不会就这么轻松就能从我手中挣脱。

“看来比想象中收获要丰富呢。”

两只手抓紧了手中的角兔，伫立，我环顾不远处的四周。在周围的几棵同样的树下，早早布置好陷阱里有着同样的角兔正不知所措地徘徊着。

咕咕咕……

就在此时，肚子传来了声音。

“喂喂，都还没到开饭的时候呢。”

自言自语地调侃着自己的肚子，我苦笑着说道。

考虑到成功性问题，我将方便性放到了次位，没有将陷阱们安置在扎营地的周围，布置地点选择在了与我扎营的位置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再者，我还要去调查娜科族的情况，就此顺路绕回来问题也不大。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呢。

拉开随身背着的工具包，我灵活地从中拿出锋利的刀具。很快，在无奈苦笑着的我与发出尖叫声的角兔之间，一把无声闪烁着光辉的小刀出现了。

“吱吱！”

似乎立刻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事情，手中的角兔发出了叫声。

“抱歉了呢。”

举起手中的小刀，渐渐逼近角兔咽喉的我苦笑着说道——

——轰隆！

可是就在此时，从遥远的西方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霎时间森林群鸟振翅，积雪四坠。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准备解剖角兔的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呆愣了一会。

“吱吱！”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发呆，角兔抓住了这个机会从我的手中挣脱开，并飞一样地逃掉了。

“啊！糟……”

刚伸出手便意识到抓不住它的我，只能维持着向着角兔逃跑方向伸手的动作，直到手臂自然地垂下。

“真是的，我都在干嘛……”

两手已经空空的我只能选择站起来。虽然角兔跑掉令人遗憾，可我的心思已经没法放在它的身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头仰望西方，看着在空中盘旋飞行的鸟儿，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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