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讨厌别人的人自然会被讨厌

我承认，改变一个人的观点十分困难，纵然是作为一个心理专家，若没有让对方领悟到事情的真谛，那么纵然讲得再多，也没有丝毫作用。

因为语言这种东西，除了用来欺骗和伤害他人，什么也做不到。

但有的人他并不会考虑这么多，或者说他考虑的要比所有人都多，因此你可能会对她的行为感到十分不理解。

欣木虹便是这么一个典型的例子。

她考虑的的事情要比谁都多，甚至有时经常做出一些令人根本想不到的举动，就比如把一个正打算睡午觉的人拉到办公室‘聊天’。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的原因，她难得扎了一个马尾，白皙的颈部在空气中暴露无遗，衬衫的一颗扣子被她解开来了，原本好好的白衬衫被她当做了低胸领职业装，可为什么你还要穿一件黑色宽松裤？或许是因为我的审美观和她有所不同，但白衬衫和黑色宽松裤真的搭配吗？

我承认欣木虹老师是个美人，但她的审美观我很难认同。

毕竟喜欢毛毛虫的女性我倒是第一次见。

“然后呢？以‘因为天气太热所以逃课’为理由的懒鬼？”欣木虹老师摆出一副长者的态度，盯着我的眼睛。

虽然她对于我而言的确是‘长者’。

“我并没有逃课的打算……”

不知为何，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感到心虚了。

“哦？那你告诉我难道是因为睡过头了所以不知道上课了？”

欣木虹老师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我不自觉地将视线挪开。

“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和别人交谈时必须盯着別人的眼睛吗？”

……这个人真的好麻烦……

“恩？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很烦？是像个老太婆一样？”

你难道没注意到这幅模样更像老太婆吗？

“你是不是在心里下意识夸我年轻漂亮？”

完了……这家伙又来了……

“恩，老师对这点还是有点信心的。”说到这，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脸上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啊啊，我知道，肯定在考虑自己单身的问题，真是可怜。

“还好这世界上的男性没有都像你一样，不然我这辈子真的没有指望了。”她为此松了口气。

喂喂，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哦！

“万一都和你一样，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靠女人来支撑？”

喂，虽然我不否认自己不会对社会做出贡献，但是也用不着你来否认我的价值吧？

再者说，为什么社会一定要靠男人来支撑？同样是人类，难道不应该共同支撑吗？

我对社会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忽然感到了深深的质疑。

“你啊，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等等，你转换话题的速度未免有些快吧？

“你姐前几天才打过电话，让我好好照顾你这个白痴一下，可我也很累的好不好，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好像事情朝更麻烦的方向发展了……

“要不你打个电话过去，跟她说我平日里很照护你，不仅给你洗衣做饭还帮你打扫卫生，怎么样？”

你那‘帮我一起欺骗老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啊，时间到了。”她突然记起了什么般看了一眼手机，然后赶忙站了起来，直直朝办公室外走去，但走到一半又突然回过头，防范似地叮嘱了我一句：“好好在这呆着，要是走掉的话……哼哼……”

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对方见状似乎达成了威胁我的效果，于是转身离开。

稍微松了口气，一时突然感觉到一丝闷热。虽说窗户是关着的，但办公室的温度还是有些高，因为前几天空调坏掉了，到现在还没有修好，而且办公室光线充足，处在四楼，温度高也很正常。

这种天要外出的话，简直是白痴。

而要求学生们在这种大热天从家里背负一身重量到达学校也可以称之为魔鬼。

“恩恩，看起来好像不错。”

过了一会，走廊里传来了她那欢快的声音。

她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自言自语地走了过来，然后似乎在故意炫耀般将饭盒放在了办公桌上，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哼着歌，那样子充满了青春活力。

话说你是小学生吗？

“嗯？你就不问问这个便当谁送的吗？”

她露出了一副‘快点问我！’的表情。

“好吧，谁送的……”

“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告诉你了。”她扭过头，轻哼了一下，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她在这一方面完全不像是个老师……

正当我还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口突然多出了一个身影。

一头青墨色的秀发微微盘起，长顺光滑的单马尾垂直而下。穿着白色的衬衫，披着不厚的橙色外套。白色衬衫并未让她的肤色显得黯淡无光，相反，更衬托出了她那雪白如玉的肌肤。

下身紧跟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方格过膝裙，因为外套过大的缘故，过膝裙也只露出了一小部分，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更加娇小可爱。雪白的小腿下套着一双黑色短袜，脸颊似乎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红了？

她手里抱着一本厚实的书，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紧张地东张西望。

第一眼或许会让人产生‘邻家的可爱女孩’的第一印象，但仔细一看的话，又会感觉像是从未见过世面的清纯小妹。

我们学校是一个私立学校，学校有校服，但是并没有要求穿，只有在校庆或是十分重大的活动的时候才会要求穿校服。因此大部分学生一般都不会穿戴校服。

而她的服装虽不是校服，但在她身上反而显得更像真正意义上的校服。

“那个……”

“哦，欣芸啊，快进来吧。”

欣木虹招呼了她过来。

欣芸……梦欣芸……

我想起来了，就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生……

好像在全校很受欢迎，很多男生都向她表过白，无论是低年级的还是高年级的，甚至还有校外的，但实际上没有一个朋友。

属于那种比较腼腆安静的女生。

对，她应该算是强者吧……

她将手中的书递给了欣木虹。

“这是你说的那本书吗？谢谢。”欣木虹高兴地收了下来，书递过去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封面上的几个大字：《花牌情缘》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的了。

“嗯？你有什么意见吗？”她似乎听见了我的心声，瞪了我一眼。

“没……没有……”

“哼。”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将书偷偷放进了桌下的袋子里，然后捧着梦欣芸的手，让她坐下。

喂喂，用不着这么区别对待吧？

“不服气吗？”

“服……”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十分恐怖的……

“嗯，这次叫你们来，是为了和你们商量一件事。”她突然正经了起来。

我一点也不相信她口中的‘商量’，因为每次找我‘商量’的时候，我都是被迫接受对方的要求，根本谈不上什么‘商量’，这根本是在命令！

而且往往我越是反驳，就越容易遭到毒打……

“林方，我记得你加入的是组织部吧？”

“嗯……”

忽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组织部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对吧？”

“嗯……”

高年级的学长因为学业问题已经全部退出了组织部，现在组织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嗯嗯，有没有想过复活组织部呢？”

“没有……”

“嗯？”

“有有有！”

“嗯，然后呢，既然你有了这样的意向，那么我就满足你的要求吧。”

“等等……”

“嗯？你有意见？”

又被瞪了……

“没……”

“这还差不多。”她将杀人的目光移开，然后换做了温柔的目光，看向梦欣芸。

“欣芸啊，你平常也是一个人吧？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加入过社团，不如进组织部试一试怎么样？”

“我……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看起来十分拘谨，作为旁观者观察了周围一年多的我，自然十分清楚，她所谓的拘谨应该和‘谨慎’画上等号。

“没事的，你平常不是很无聊吗？加入部门后就不会了哦，部长你来当也行，而且活动时还有补贴，又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教室，还有免费的咖啡哦。”

喂……你当初骗我入部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

“可……”

“那这样吧，如果你加入，我就把之前的视频删掉，怎么样？”

“我……我加入！”

欣木虹的脸上闪过一瞬的阴笑。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很明显你上当了啊喂！

『你有意见？』

感受到欣木虹那杀人的目光，我迫不得已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看向窗外。

“那就这样吧，你们把申请单填了，那间教室就是你们的了。”她拿出了一张申请单，在申请人上直接填写了我的名字，然后又将笔递给了欣芸，让她自己填。

“对了，你愿不愿意当部长？当的话就直接在部长这写名字就好了。”

不好……我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将名字填好交给了欣木虹。

“那好吧，那部长就是林方了。”

说着，她直接在部长那一块填上了我的名字。

说好的‘商量’呢？好歹诚信一次行不行？！

“可部门不应该要有六个人才……”

到嘴的话我又憋了回去，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坐在我面前的可是连续拿下两届跆拳道冠军的人，我可不想尝试她的当年叱咤风云的腾空后旋踢。

“哼，人数自然会凑够，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好部长。”她扭过头去，很是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这种从头到尾都被牵着鼻子走的滋味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我。

“林方啊，我想提醒一下某人，现在如果再敢将组织部当做泡茶点心部的话，我会让他死的很难看哦。”

怎么听也像是在说我吧？还有别说得那么恐怖！

“听见了没？”

“嗯嗯，我会转告的。”

“还有啊，接下来的活动组织安排，我可不希望你半点贡献都没有。”

“好的大人……”

“对了，组织部从今天开始由我做顾问，所以你也别想再过老年生活了。”

“收到，老大……”

“而由我接管的话，组织部会有不少有烦恼的学生过来述说烦恼，我不在的话你们可要好好分担我的责任。”

“这个不是你的职责吗……”

“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出现了！微笑死神！

“呃……没什么……咖啡……好……好喝吗？”

“嗯，很好喝哦。”她眯起眼睛对我微笑起来。

这家伙是魔鬼吗？！

“……”

“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梦欣芸的声音很小，给人一种胆怯的感觉，欣木虹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去吧，今天放学记得来部门一趟，就在六楼楼梯口左边第二间。”说完甚至还挥了挥手目送她离开。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哦？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出这种话的？”她那温柔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该不会忘记了之前答应我的事情了吧？”

“什……什么事？”

“果然忘了！”

“啊啊！那件事啊！没忘没忘！”脑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连忙摇头否认，“我记得很清楚呢！”

“哦？是吗？那你的朋友呢？”

“……啊……我……似乎忘记了他叫什么了……我这个人记性很差呢……哈……哈哈……”

“林方啊~”这道声音一时让我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等等……这不是我的错吧？如果单单只是搭上一句话就能成为朋友的话，那么世界上就不存在陌生人了吧……而且朋友的定义也不可能那么简单……再说交朋友这种事情又不是我想就可以做到的……”

“我说啊……让你多和其他同学交流有那么困难吗？”

“和不认识的人交流原本就有困难吧……”

“那可是你相处了一年多的同学啊，到现在还不认识？”

“我……记忆不太好……”

“唉，”欣木虹老师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又突然看向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逃课？”

“你不是不追究了吗……”

“哦？我有说过吗？”

“……”

“你要知道，这件事要是被数学老师知道……”

“我错了！请您大发慈悲宽宏大量原谅小的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小的定然会感恩戴德牢记于心！”

我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九十度鞠躬感恩戴德，见此欣木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那好，看你知错就改的份上就绕了你这回，不过别再有下次，懂了没？”

“谢大人开恩！今后有什么事情差遣，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嗯，不错，那部门拉人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三个月之内必须拉到七人！否则取你人头为你是问！”

“？？？？？？？？？？？”

“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等等……”

“嗯？爱卿有什么事吗？我可是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呢，你该不会嫌多吧？”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

“没……”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防止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我还是打算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走吧，记得回教室，我待会会去看的，要是没看见你，哼哼……”

“是……”

我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她突然叫住了我，露出了令我感到不妙的笑容，“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主意？”虽然不知道她改变了什么主意，但我的知觉告诉我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跟我到咨询室里，我们好好聊聊。”她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拿起那个‘爱心便当’便起身带头走出了办公室。

咨询室——

因为窗户朝西的缘故，咨询室中总是显得昏暗，因此我非常好奇为什么欣木虹老师不开灯。

“说吧，为什么逃课？”

“等等……你不是说不追究了吗？”

“有吗？”

“没有吗？！”

“林方啊~”

听到这句话，我不知为何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背也瞬间冷汗直冒。

“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遇到一群问题学生呢？呐呐，你说是为什么呢？”

这我怎么知道？不怪你就去怪时辰去！再不行就去怪世界，总之也不应该是我的错吧？

“你们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这样下来我以后都不敢生小孩了……”

拜托你先找到男朋友再说！

“其实吧，我还是比较喜欢可爱点的孩子，像那种贴着一副人脸，什么表情都没有，还带着看起来像已经死了的眼神的人，这种小孩子我最讨厌了~”

你干脆直接说讨厌我算了！干嘛还拐弯抹角的！

“所以呀，我会情不自禁地做出对他而言很不公平的选择~”

不要把区别对待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啊喂！

“你说，是那个小孩的错还是我的错呢~”

那难不成还是世界的错吗？

“呐呐，说嘛~”

“我……那个小孩的错……”

“不对哦，明明是我的错。”

……

“明明知道他需要帮助，但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帮助其他不需要帮助的人，或许这看起来像是逃避，但和区别对待毫无差别，不是吗？”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想想啊，A同学讨厌B同学，但B同学却不讨厌A同学，因为A同学讨厌B同学导致A同学经常冷漠B同学，所以B同学自然也会讨厌A同学不是吗？”

……

“换而言之就是……排斥别人的人也会理所当然地被別人排斥不是吗？”

“……”

“一个讨厌群体的人自然也会被群体排斥，就像两块磁铁，如果一个磁铁硬是要反着，那么永远无法和另一个磁铁合并，就是这个道理对吧？”

“……”

“你的过去我并不愿意去深究，我只想让你和其他人一样安安稳稳，平平凡凡地度过人生最美丽的青春，这种东西每个人一生也只有一次，你就打算这么把它放弃了？”

我有些不适应她的目光，稍微将头侧了侧。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她的身体向后倾斜，倚在椅背上。

“从前有一只小刺猬，他出生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哥哥，他们相依为命，在草原上生活，直到有一天，他们遇上了一只狐狸，狐狸对他们很好，不仅给他们食物还介绍了很多新鲜的东西，他们很开心，认为自己交到了朋友。”

“有一天，狐狸对他们说：‘你们能不能把身上的刺放下，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和你们玩耍了’，小刺猬们听了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但是当他们把刺收起的时候，狐狸一口咬死了小刺猬的哥哥，小刺猬吓坏了，他连忙张开了自己身上的刺，狐狸对他束手无策，只好作罢，叼着小刺猬的哥哥走了。”

“小刺猬很伤心，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今后的日子里也必须一个人生活，他害怕死亡，因此不论是睡觉的时候还是平常，他都会张开自己身上的刺，防止自己受到伤害。”

“有一天，他无意间来到了一个森林，森林里住着很多其他小动物，他们都十分友善，面对小刺猬这张全新的面孔，他们表现出十分热情的态度，但是小刺猬害怕，他害怕这里的动物和那只狐狸一样，所以他不愿意和他们交流，他把自己关在家里，拒绝与任何动物见面。”

“又有一天，这片森林里最受欢迎的白天鹅到了他家，她想要和小刺猬做朋友，但小刺猬并没有接受，不过白天鹅并没有放弃，她想尽办法接近小刺猬，真心想要和他做朋友，但是小刺猬张开的刺却伤到了白天鹅，不仅如此，小刺猬甚至没有一点抱歉的想法，反而将白天鹅赶走了。”

“这件事情逐渐传开了，大家对白天鹅的遭遇很是同情，他们开始讨厌小刺猬，疏远小刺猬，但这时的小刺猬才真正明白了白天鹅并不是想要吃自己才和自己做朋友的，他后悔了，他想要和其他动物做朋友，但是现在的他，却遭到了所有动物的疏远排斥。”

“即便小刺猬很想要其他人和自己交朋友，但是现在的他不再有任何动物想要和他做朋友，他只要稍微靠近其他动物，他们便会后退一步，就这样，小刺猬伤心地回到了家中。”

“多年后的某一天，大家发现了一个小房子里，有一只刺猬老死了，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只刺猬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什么时候死去的。”

“故事中的刺猬为什么会遭到他人的排斥？纵使自己敞开了心扉，都没有人愿意接触呢？”

“……”

“因为他并不是真心想和他们做朋友，始终张开着自己全身的刺，时刻都带着防备的心去面对所有人，因此并不会有人愿意去靠近他。”

“……”

“讨厌别人的人自然会被讨厌，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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