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值得你们这么做

“两张图片？”

说实话，在他说出图片两字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想要说些什么了。

“我昨天晚上收到的这个邮件。”说着，他从枕头下拿出了手机，打开邮箱后递给了我。

“这个，是你吧？”

两张图片都很暗，因为我背对着窗外，因此手机看起来很暗。

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得出这两张图片就是欣木虹今天给我看的那两张。

我的那张虽然很暗，但是只要仔细看的话都知道那是我。

“我听欣木虹老师说了，这件事她已经告诉你了。”

我看向林贺，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那是一副很认真、很严肃的表情。

他坐直了身子，稍微将枕头立了起来，然后向我投来十分认真的眼神。

“我想要找出这个诬陷你的人。”

果然，林贺还是老样子，不论对谁都那么友好那么关心。

“其实……我并不在意……主要还是你自己……”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

……

有那么几秒钟，我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接受别人的关心就那么难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欣木虹已经走了进来。

她双手抱胸，脸上浮现着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但我只知道你这样做无非是让那些想要帮你的人变得懒得管你。”

“我……”

“你想说什么？我不想要别人关心我？那你就别摆出一副‘请你们关心我’的样子！”

“……”

“我才不管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你归我管，那我就必须负起这个责任将你管好。”

“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明明总是摆着一副‘我不想和任何人做朋友’的臭脸，但是最想交朋友的还是你吧？”

“你讨厌麻烦，但却总是自找麻烦；你不想被注意，却总是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这难道不矛盾吗？”

“有时候我真的产生过‘啊，这家伙真的没救了’的想法，但我还是强忍着耐心想过那么多方法来救治你这个‘无药可救’的家伙，甚至还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把你从楼顶扔下去，啊啊，你还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障碍！”

她一边说，一边朝我走来，她的身上不断释放着我不敢靠近的气息。

“为什么这个班上有那么多问题同学？为什么这个学校有那么多问题发生？你们真的是不愿意让我省一点心啊，哈？”

“……”

“什么叫做‘学校的这些学生问题就交给你了’，什么叫做‘我知道你对这一方面很擅长处理’，哈？老娘才懒得管你们这群笨蛋！这些东西有本事自己处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表现出一副‘我很看好你’的样子，你当你是谁啊？！”

欣木虹的鼻子已经快要碰到我的鼻子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倾倒，但为了支撑自己不会失去平衡而摔倒，我坚持的姿势十分难受。

“什么叫做‘加油，你能行’？就单纯地说两句话我就会心甘情愿地去帮你吗？为什么这群家伙和你一样那么天真那么幼稚？啊？”

“那个……”

“你还想说什么？你还想给我制造什么麻烦？你倒是说啊！”

“我……不是……我快支撑不住了……”

“大声点！”

咚！

我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咚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疼……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晃动。

“啊~真是爽快，一次性全部说出来后。”欣木虹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十分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你对我发什么牢骚！

我摸着头爬了起来，将椅子扶正。

欣木虹则是十分帅气地甩了一下头发，望着我。

“所以呢？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她恢复了正经的表情。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果然……还是我去跟他们说清楚吧，如果他们知道的话。”

最后，还是林贺率先开口。

我并不赞同他的这种做法，因为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和我之间的差距，在这个巨大的差距下，会衍生出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一面是善，一面是恶。

虽然他的这个提议出自他对我的‘友善’，但我仍然难以接受。

或许这就是身为最接近完美的林贺所拥有的一些瑕疵。

这种人太过善良，所以根本意识不到自己会造成‘恶意’的行为。

太过盲目地关心他人，因而忽略了自己本身的问题，错并非在他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别人，而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帮助他人的方法有很大的漏洞。

人们往往太关注一件事的时候，容易忽略很多小问题，林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讲出的话是有多么大的‘分量’，正因为他太过善良，所以才会让人误以为这也是‘善良’。

恶人做什么事的是坏事——这句话换在好人身上也是一样的。

善良的人做什么事都是发自善心地帮助。

就算现在林贺无缘无故地打我一拳，我若还回去，很显然率先动手的人必定是我。

纵然被打的人换做是别人也是一样。

所以我才说林贺是个非常恐怖的人。

他这种人做坏事也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是发现了，也会被轻易原谅。

而我不同，纵然是我什么也没做，在我身边发生的坏事，只要有我的嫌疑，那么犯人必定会认定是我。

这并非一个生涩难懂的东西，相反，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残酷的事实。

“我认为你并不能解释清楚……”不，准确来说是：他们所理解的和你想要解释的是完全相反的概念。

“我对与人交流这块还是很有信心的，我相信自己能做到。”他向我投来十分自信的表情。

啊，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围的人都会向我露出这么自信的笑容，是肯定自己的象征吗？

欧尔麦特先生？

说实话，如果林贺在对其他事情上说这句话，我或许毫无怀疑的态度，但单单是这件事上，我完全无法信任。

并不是无法信任林贺，而是无法信任自己。

以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品行’，我不认为他们会真的相信林贺所说的话。

或者说，我不认为他们会相信一个‘最差劲’的家伙竟然没有做出这种‘最差劲’的事情来。

不过我也不可能在林贺面前说出‘那些家伙根本不会相信你’这种话来。

“其实……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不用说比较好……”

“怎么？你又要用沉默面对？”欣木虹向我投来看待小孩般的目光。

『并不是我不想解决，而是根本解决不了』。

我向她投去这样的目光。

『那也得解决，没去考虑之前就放弃，你是自闭了吗？』

『我哪里像自闭了？』

『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自闭的味道』。

『自闭有味道吗？』

『你是白痴吗？』

……

“那……不如叫许雪帮忙……”

“哦吼？”

不要学我姐！

欣木虹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也终于会请求他人帮忙了？”

开什么玩笑？我当然请求过别人！

小学考试的时候不小心把橡皮弄掉了，橡皮滚落地很远，落在了另一个同学的脚下。

因为是考试，我不敢太大声，于是一直小声地呼唤着他，但是他始终听不到，最后我就被扔出了教室……

“许雪吗……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可以……”

什么叫做‘如果是她’？她是传说吗？

“怎么了？”

“哦，没什么。”林贺摇了摇头。

“……”

“那……拜托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他向我露出‘拜托了’的表情。

说实话，这件事明明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林贺完全没有必要去参和这件事，因为总是他什么也不做，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我想要你们帮我找出犯人，因为……这种人绝对不能原谅……”

林贺看起来很生气，看来他十分讨厌这种人，对这种行为很是痛恨和愤怒。

当然，我十分清楚，林贺并非是因为自己被袭击而感到愤怒，而是因为对方想要栽赃嫁祸给我。

能对一个仅算得上是‘认识’的人遭到伤害而感到愤怒，愿意为其打抱不平，这种人还真是……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虽然我很想这么帅气地说出这句话来，但很显然我底气不足。

首先，许雪并非是那种很好交流的人物，否则她也不会这么出名。

其次，换做是其他人去和她谈或许有可能成功，但换做是我的话……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可怕。

那家伙绝对会毫不吝啬地嘲讽我，贬低我，说一大堆风凉话。

当然，我也知道许雪并非是那种十分恶毒的女人。

她只是有些毒舌而已……

‘有些’……

这个词好像完全不对吧……

“那，我们就走了，下次就在学校里见面吧，记得把伤养好。”欣木虹老师很潇洒地搂住了我的脖子，一边拖着我走，一边对林贺说。

“恩，再见。”

“拜拜，喂，你这小子倒是跟人家说再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欣木虹敲了我一下，我这才有些尴尬地说了句再见。

说到底见习职场也不过是参观罢了，当时间显示为11:52的时候，我们的这次活动也已经结束了。

这次回去依旧是坐公交车，可能是因为中午一般没有什么人的缘故，两辆公交车是学校租的，虽然位置足够，但也必须要用两辆公交车。

最糟糕也是最巧的是，两辆车正好能让全班人坐下，而因为我是最后一个上的车，所以理所当然地最后一个位置便是留给我的。

然而那个空缺的位置却在梦欣芸旁边……

那件事情过后，的确没有人在去欺压梦欣芸了，但因为之前气氛的缘故，梦欣芸到现在依旧没有一个朋友。

哦，除了我和许雪外？

或许是她们对梦欣芸还抱有歉意，所以不好意思和梦欣芸交往，又或许是因为她们依旧对梦欣芸抱有敌意，只是在现在的气氛上不能表现出来。

也或许是梦欣芸本身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气息吧。

总的来说，如果她们真的对梦欣芸还抱有一丝歉意的话，就应该当面道歉，并且和她交朋友。

但是她们并没有这么做。

而且一个都没。

不论是出自于本就拥有的排斥心理还是觉得没有脸面面对梦欣芸，她们所做的只是尽可能地无视梦欣芸而已。

这种做法还真是可恶。

不过我也没有资格去说她们。

毕竟将这一切全部一次性爆发出来的，是我。

尽管和她道过歉，但连在大众面前道歉的勇气都没有，那根本算不上道歉。

况且，祈求你伤害过的人原谅你本身就是一种罪恶，那是最差劲也是最糟糕的要求。

我没资格获得她的原谅。

“这里……还有一个座位……”

梦欣芸显然注意到了我没有位置坐，于是开口为我解围。

不过，她也很显然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尽管她又注意到了，但是已经晚了。

这句话一出，车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那是一种很不舒服的目光。

而且还是二十多个人同时看来。

这也正常，作为一个被人欺负又是最受男生欢迎的人物，一个欺负他的人竟然被她邀请坐下，这显然十分不正常。

看到这一幕的人，往往会产生两个想法。

第一：梦欣芸害怕我的报复，所以让我坐下——最恶的表现。

第二：梦欣芸选择原谅我对她的伤害——和林贺一样，会产生两个极端——梦欣芸的善良凸显出我的差劲。

梦欣芸说出这句话后，也意识到了这点，她低下了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不用了……我站着就好……”

我只能这么做，或者说只允许这么做。

说实话，我根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

并非是欣木虹泄愤时所说的耍脾气还是什么，而是真的没关系。

如果非要说出原因的话……

我不值得你们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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