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呼唤（三）

在王虎沉口中好像可以一力挑起关东拉面大梁的店铺看起来并不大，只是店面设置颇为精致，同时也不断也有人群朝这间拉面店涌来，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本来这个时候该是食客高峰期才对，却不知道王虎沉做了些什么，居然从店铺侧面的小门进入，我亦步亦趋跟在王虎沉后面，观察着这里的布置。

“这里的老板和我的父母曾是好友。”王虎沉这样向我解释。我却注意到她用的字眼，“曾”是什么意思呢？

不等我细细思量，王虎沉与我进入隔间——这里有许多小小的隔间，与正在做菜的大厨相邻，出入口则用竹帘遮住——王虎沉看也不看菜单点了一份豚骨葱油拉面，我看了看桌子上的小小册子，上面展示了这间店面所能提供的食物，最终也只跟着王虎沉点了一份豚骨。

带着包头巾的大叔叫了一声好嘞，就开始忙活起来，不过多久，两份拉面就做好了。

“陆君，吃这个要配洋葱的哦。”王虎沉说完用一种古怪的器具将碟子里的洋葱搅碎，放进碗里，我学着王虎沉的样子做。

“嗯……大叔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棒啊。”

包头巾的厨师听到王虎沉说话，笑了笑，没有回答。

“陆君。”王虎沉用勺子将一部分拉面舀起，其中混杂着汤水和竹轮，看起来像是小份的拉面，她就看着勺子里的事物对我说话，“我每次吃到好吃的东西，都忍不住会感动起来，因为不管是我的舌头还是胃都觉得十分舒服，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你确实活着。”

“嗯……我确实活着，并且还要继续活下去。”王虎沉笑起来，张开嘴把勺子里的拉面一口气吞掉。

随后我跟随王虎沉一阵狼吞虎咽，这里的拉面真的很好吃，让我疑惑为什么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这里有这样一家拉面店，随着我将碗里的汤也咕噜噜的喝下去之后，汗水从额头流下来，现在是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就算店内一直开着冷气，也让人好像置身沙漠一般。

“陆君真厉害呢。”王虎沉瞪大眼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连汤也能喝下去的。”

“是这样吗……”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佩服而已，大叔以前告诉我这种拉面最好吃也最精华的部分全在汤底，可我就算努力也始终喝不下去，今天看到陆君的样子，也会让我高兴于将陆君带来这里。”

我和王虎沉付完钱后准备离开，包头巾大叔朝我们微微鞠躬说下次再来，随着叮铃一声，又有客人进来。

“走吧，我知道你有门禁，但我还能再陪你走一段路，顺便互相报告一下过得如何。”

**

“话说回来，我和你有好几次相见是在这里呢。”我和王虎沉走到曾经与她相遇的地方，王虎沉也低头露出缅怀过去的表情。

“是这样啊……过去了这么久，却一点也没有变。”

“也没有过去多久吧。”

“只是心中的感受……我曾经和母亲在这里一起散步。”

“这样啊……”我无意掺和别人的家事，就像我也不喜欢别人来干涉我的私事一样，所以转开话题，“那个时候你不是在找一只腊肠犬吗？是叫小黑对吧。”

“你还记得啊。”王虎沉笑了笑，“是叫小黑。”

“最近没有看见你带上它啊，它已经不再逃跑了吗？”

“它不会再跑了……”王虎沉这样说着，脸朝向前方，可前方明明空无一物，她到底在看什么呢？

“我得走了陆君，一路顺风。”

“嗯，一路顺风。”

**

黑暗中，王虎沉紧紧抱着什么，那是在她刚刚成年的时候，母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王虎沉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家伙便喜欢上了它，因为它有一双黑色的，明亮的眼睛。

可是小家伙只是呜呜的低声叫着，然后连叫声也没有了，王虎沉觉得它开始变得重起来，也变得陌生起来。

它曾经是这样冷的吗？好像可以冻结人的心灵。

“因为你的错……离开……我要……”父亲嘴里吐露出不成句子的言语，他在母亲死去的短短时间里便产生了酒瘾，此时东倒西歪，全身都散发着酒气，可他的眼睛中依旧透露出让人心悸的凶悍来。

那个折服了母亲的优雅男人已经死去了。

王虎沉不知道心中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认知，可那种认知根深蒂固，好像很久之前她就是这样认为的了。

父亲醉酒之后再没有了理智，只有颓丧和暴虐，他用酒瓶和所有能够找到，接触到的东西发泄着自己的愤怒，然后小黑的血流了出来。

这只笨狗完全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看到主人进来就热情的扑上去，迎来的却是碎裂的酒瓶和喝骂。

而那个时候王虎沉还在外面闲逛着虚度时光。

所以女孩现在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事物，心中充满愧疚和其他的驳杂不清的情感，她没有流泪，却觉得好像心中有什么地方终于被打开一样。

“小黑……”她说，脸上固执的神情好像在维系着与母亲的最后一丝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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