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五）

十二年前，我们开始变得孤苦无依。在这十二年的时间里，我记不清很多东西。那些理应存在于我记忆中的事物不知觉的洒落在某个角落里，但我依然记得我和姐姐互相依偎的温暖，唯有那份温暖我怎么也不想忘记。

我坐在监护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绞在一起，齐萱建议我先回家去休息，等到姐姐醒转她便通知我，但我没有回家的理由，因为那里没有一个人。

齐萱在这段时间里问了我许多问题，诸如我是否清楚发生事件的原因，我的姐姐何以会在商社工作等等，我告诉了她我知道的一切，但我在回答她的过程中更加深切的了解了自己的无力，这种疲惫的感觉一如往常的朝我袭来。我抓紧了长椅扶手。

“原来如此。”齐萱点着头，她用端正的姿势坐在我身边，用本子记录着什么。

这对我来说又是新鲜的观感。

我惘然的看着姐姐的病房，再次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时间流逝入夜，齐萱邀请我到贵宾室休息，我颇惊异这间医院还有这样豪华的房间，简直就像高级旅馆一样，但联想到齐萱的身份与这间医院的隐蔽位置，又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了。

“对了，王虎沉到哪里去了？”我坐在贵宾室的沙发上感叹于墙壁上的大型银幕的时候，这才发现了王虎沉不在我身边。

我本打算下楼去找她，但又不想起身。

我宛如被沙发的魔力吸引住一样，光是站起来都要耗费我极大的精神。

算了吧。我想，齐萱会照顾好她的。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不禁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我费力的穿好衣服下床，到盥洗室简单的洗漱完毕下楼。

“陆君。”

迎面碰见向我走来的齐萱，她穿着不同于昨日的精致西装，嘴角挂着从容的笑意。

我朝她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我想从她身旁穿过，到姐姐的病房去，但齐萱却拦住我。

“不与我出去走走吗？”她问。

我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孩，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说真的，她在想些什么啊？我不想到外面去，也不想见到任何人，可以的话我希望将自己封存在充满过去回忆的泡泡里。那是只有我和姐姐可以分享的世界。

“你总是这幅差劲的脸孔，连我也被感染得无精打采了。”齐萱说，“你的姐姐很快就会醒来了，但你却像一直在昏睡的样子。”

“……”

“不管如何，和我出去走走吧。”

我看着齐萱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反抗的意志。事实上，我怀疑我从最初开始就不存在这种意志，我总是任劳任怨予取予求。但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到医院外面去，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好，肯定是由专业的人员负责规划。我们走在绿色的草地上，闻着秋天的香甜的气味，看到被风拍打成火红色的枫叶飘落到地上。

“陆君知道吗？我的父亲在不久前去世了。”

我愕然的转过头看着齐萱，但她的脸色平静如常。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平静的谈论死亡，齐萱的表情就像在说：死亡是所有人的归宿，不管是你是我都不能从其中逃脱。

“父亲死去的时候，我非常伤心，因为我很爱我的父亲。”齐萱对我说，“他是个爱女儿的傻瓜，愿意不惜一切实现我的愿望，他希望我能幸福的生活，希望能给我一个幸福的世界。”

我默然的低垂着头。

我该怎么回答她？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

“但是你知道吗？陆君。”齐萱继续说道，“我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哦。无论是在葬礼上，还是在黑夜里发现自己独自一人。”

因为父亲喜欢的是我微笑的模样，他的愿望是我能够欢笑，变得坚强。

**

“不在这里诶？”

王虎沉朝病房内偷偷的窥视，但只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而看不见自己要找的目标。

“唉……”她叹了口气，这大概是在抒发没有找到少年的遗憾吧？

总之她走到了病床的边上，开始端详躺在病床上的女性。她几乎是艳羡般的看着女人凛然而美丽的脸孔。

“但是一点也不像陆君……”王虎沉低低的说着，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把手伸到女性的面前，用指尖轻轻的触碰着她的脸颊。

“唔……”

细如蚊吟的声音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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