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于梦境之中（四）

在我即将出门的时候，他问我，“你要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我仿佛在此刻才突然醒来，我几乎是愕然的发现自己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大衣戴着呢绒帽子，手放在门把手上。

我是要去哪儿啊？我这样问自己。

可我也不知道。

**

“陆君，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呀？”

“诶？”

我有些茫然的朝王虎沉看去，她已经把本来挂在墙壁上的外套穿起来了。

“我们得走了。”她说。

“……这样啊。”我回答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名接待我们的幼儿园老师让孩子们安静下来——顺带一提，这真是我见过最神奇的事情，明明上一刻还纷杂吵嚷在一团的孩子们在老师数了三个数之后立刻全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且真的开始保持安静了——她对孩子们说，“当客人离开的时候我们应该说什么呀？”

“再见。”

幼稚而整齐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来。

我们跟随幼儿园老师离开教室，她在路上对我们说你们来这里真是太好了，我从来没见过孩子们这么开心。我怀疑这是客套的说辞，但找不出证据，便敷衍的笑笑，说起来，我还有个不得不纠正的误会。

“我是男人。”我说。

“什么？”

“你刚刚介绍我们，说是两个漂亮的姐姐，但其实只有一个，是我旁边的这位，我是个男人。”

那位幼儿园老师长久的盯着我看，我最开始多少还有点底气与她对视，但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抵挡不住，于是转过头去。

“是这样啊……”她说，“那真是抱歉。”

我们从园内朝园外走的时候，王虎沉像是抑制不住笑意的样子发出噗嗤的声音，我朝她看去，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没有说什么。

在我们即将要走出这所幼儿园，大门就在我们眼前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

“姐姐……”

这个声音说，我没来由的想起许多年前，我是否也是用这样的声音叫着姐姐的呢？

我转过头发现是那位一直粘着我的小小女孩，她穿着粉红色的裙子扎着马尾辫，像企鹅那样扑通扑通的朝我跑过来，不知为何，我产生出一股类似于为人父母的情绪，担心她摔一跤，同时又为她能够奔跑感到欣慰。

她跑到我身边来。

“姐姐还会到这里来吗？”她说。

“……看情况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再来这里的理由和机会，哪怕再也不来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选择，然而我此刻选择的回答却毫无疑问是错误的，因为小小的女孩脸孔已经皱了起来，她的大眼睛像是蓄满了泪水一样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陆君！”王虎沉还火上浇油的对我怒目而视。

“我会再来的，不要伤心了。”我有些无奈的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的眼睛。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拉钩。”

“诶？”

在我的惊讶的目光下，小女孩把手伸出来，她翘起小指对着我。

“拉钩！”她再次强调了一遍。

“……嗯，拉钩。”我边回答她，边同样伸出右手的小指与她做了约定。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盯着右手的小指看，那里仿佛依旧残留着淡淡的体温和幼稚的奶香味，我想着，在此之前我曾与什么人做过这样的约定吗？在我有记忆以来，曾与人拉过钩吗？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

这是我记得的关于青梅竹马的第二件事情，她真是个疯狂的人，我得这么说。

她远比我来的有趣，也能飞快的融入人群当中。

“陆君，快上来呀。”

我抬起头看着坐在烟囱上面的青梅竹马，因为距离过于遥远，我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能够传达给她，但她既然能够对我说话，说不定也能听到我的声音。总得试一试，我想。

“那样太危险了，快下来。”

我把手合拢在嘴巴前面做成喇叭的形状朝她喊。

“什么？”她也大喊回来。

“我说太危险了！”

“我听不见！”

我立刻意识到我现在在做的事情毫无意义，我看了一眼连接着烟囱的锈迹斑斑的梯子，叹了口气。

在我终于爬到青梅竹马所在的位置的时候，我看见她的背影，她的手按着烟囱的边缘，脚伸在外面。

“为什么到这里来啊？”我问她。

她才仿佛突然察觉到我的存在似的朝我转过头，她笑了一下，说，“坐到这里来。”

我只能在她身边坐下，学着她的样子也把脚垂在空中。

“陆君。”她说，“不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吗？”

我跟随她的视线向前看去，壮丽的夕阳和被染成红色的云都被收入眼底，就像她所说的，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但我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你就是为了看这里的景色才爬到这里来的？”

“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你啊……”

我想要责备她，比如说你应该更加重视一些自己，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可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因为我看见她再次笑了起来，这是什么样的笑啊，我从来没有见到过……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远离城市的工业区，我们所在的地方，好像距离天空就那么一点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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