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六）

在经历了一段漫长而且难以忘怀的路途以后，我终于到达了孙雯雯的公寓，孙雯雯先我一步到门前去开门，我就站在楼道里四处看。

我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些什么，我的目光游移于楼道顶上的电灯与墙壁上的安全标识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才好。

随着“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孙雯雯手里握着钥匙邀请我进门去。

这应该是主人对待客人的礼仪，而不会是孙雯雯认为她是男人而我是女性，所以她得温柔的体贴我——永远不会是这样。

我有些拘谨的进门，畏畏缩缩的朝四周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表现得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有些害怕，我又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了，甚至还在这里住了两天，我是一点也没理由害怕这地方啊？

“请坐吧。”孙雯雯边对我说着，边把外套脱下来挂在餐桌旁的椅背上，我也顺势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我的面前就是一台看上去不旧也不新的显像管电视。

孙雯雯对我说“请坐”后很快就到厨房去了，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上倒映出的我的脸——天啊，这张脸真是蠢透了，为什么你还容许我继续活着呢？像我这样的蛆虫，恐怕连取悦他人都做不到，你却愿意一直施与我怜悯，莫非你想当我的女朋友吗？

该死的，这消沉真是不合时宜，但这消沉感是因为什么悄然而至的啊，是因为这股强烈到刺鼻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吗？到底孙雯雯为什么这么喜欢空气清新剂啊？我们的关系足够亲密到可以询问这种问题了吗？

我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时候孙雯雯从厨房走出来了，她手里拿着水杯，走到我身边，把水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她也坐在沙发的另一端。

“总感觉很久没有这样了呢……”她说道。

“什么？”

“我们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我们很久都没有这么做过了。”孙雯雯看着我，露出了平静而且微小的笑意。

“嗯……”我这样回答她。

的确，我们真的很久没有像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尽管在许多时间里我都能与她见面，但那时我们的身边要不就是满溢着同学，要不就是满溢着濑子，像这样两个人呆在一起究竟已经有多久没有做过了呢？

我以为自己应该是记得的，至少也得留存有大概的印象，可这些东西一点也没在我脑袋里，我再怎么输入关键词进行搜索也只提示我“资料不足”。

可我明明是这样在意孙雯雯，在意到连我自己也吃惊的地步，这是怎么发生的呢？

我把水杯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温暖而且略带香味的热感从口腔涌入到胃部，我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也许我们所有人都只是按照命运的线路在行动着，我也是，孙雯雯也是，我们既是基于命运而相遇，也会有一天因为命运而分离。

**

“喵喵……”

这声音是莫妮卡的，正正宗宗的猫的叫声，慵懒而且高贵，而且这丝毫不像小时候流窜在我家周围的野猫那样，像是撕心裂肺似的鸣叫，那个时候我坐在家里的庭院里，有一种强烈的错觉，觉得那是什么小孩子在大声的哭喊着，而且这哭喊是悲哀的，是无能为力的，于是连我也被带得无能为力，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

那个时候母亲总是会来拥抱我，而若是父亲在家，他就会对我讲故事，会把我带到他的书房去，把我放在他的膝盖上，陪同他一起去读那些闻起来有着笔墨香味的厚重书籍。

我摸着莫妮卡的头，莫妮卡的眼睛眯着，像是在舒服的享受我的按摩技术。

我真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什么也不用烦恼，一天需要思考的事情只有三餐，时不时还能得到人类仆人的按摩，春天到来，我们就爬到屋顶上，用最销魂的声音呼唤配偶，让自己的血脉流传下去。

就在我希望自己能够变成一只猫的时候，孙雯雯拿着逗猫棒走进房间里，她蹑手蹑脚的，也不知道是怕吵醒谁。

“陆君，你要的逗猫棒。”她对我说。

“谢谢。”

“什么呀，哪里需要道谢啊。”孙雯雯笑着，“不过，陆君还真喜欢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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