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现在，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尚能享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刻了吧？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最为美好的过去……

大包间里，头顶的灯光明晃晃的，亲人们围着一圈丰盛的菜肴，谈笑着。

“嘿！想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突然回过神来，侧过脸便对上老哥沈越的目光。眼前的男人一头休闲短发，显得精神而帅气。

“多吃点儿，反正今天你舅舅他买单，想加什么菜就跟哥说。这次回来，看你都瘦了不少。”男人瞧了瞧我的细胳膊细腿儿，目光中带着些怜爱。

“嗯嗯…”我夹了一块碗里的肉放进嘴里，又像是想起什么，说道，“不过——哥，你这次回来，又什么时候走啊？”

对方调笑着说：“怎么？就盼着哥走啦？”

我不自觉地噘了噘嘴，“每次你走的时候都不告诉我，这次可得提前打预防针，免得你又偷偷地跑了。”

“想不到妹妹怨气这么大呀？看来我这个哥哥在妹妹心中的地位还是很显赫的嘛！”

“噫！不要脸的老哥…”我掸了掸鸡皮疙瘩，把椅子挪远了些。

老哥轻声笑着，又正听见坐桌对面的舅舅说话：“小越！别只顾着跟你妹妹说话了，一家人难得聚一次，你起头，来敬一杯酒！”

“好！”表哥把身前的酒杯满上，便站起身来……

我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时光又仿佛重叠起来，让我清楚地感知到它的痕迹。

但我无需知晓未来，我也并非是能够撬动地球的那根撬棍，我想做的一切，只是再平凡不过的小事，于世界而言，便归属于尘埃中的一份。

我努力在“心”的归途之中探寻着，那些一直以来都被自己所忽略的东西。

在与这些——自己最亲近的亲人相处的时候，我仿佛才能感受到女孩记忆之中最为美好、最为甘甜的那一部分，全然不似面对陌生人时的胆怯与不自信。

我偷瞧了瞧身侧正在向长辈们一一敬酒的老哥，恍若隔世。现在作为妹妹的自己，似乎对这样的一个年长的哥哥有着很深的情感，并且在记忆之中，自己也曾像小女生一样撒娇。这是和自己所知晓的那份随时间而变淡的兄弟之情完全不一样的……

沉浸于记忆之中，直到老哥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而长辈们也都充满笑意地看着自己，才发现已经轮到我了，于是便慌忙站起身来，举起身前装有果汁的杯子。

老哥说了啥我完全不记得了，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玻璃杯口碰击，那橘色的酸甜果汁便一股脑儿倾进了我的小肚子。

颇有一分酒过三巡的豪爽。

……

在这场饭局的整个进程中，我偷偷瞥了身侧的老哥许多次，看着那幅我几乎从未察觉过的帅气的侧脸，只为了验证一件事，那就是现在的自己是否真的有钦慕一个男人的想法。

很遗憾的是——似乎内心是不会撒谎的，我也由此明晓了女孩是一个兄控的事实。

不过这样的爱慕也就止步于兄妹的关系了，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这样的。

今日的相见，倒也藉由真情实感的流露，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同时，也是我从弟弟到妹妹的身份转变的开始。

我知道，任何人在面对最亲近的家人时，都不用强作坚强，也无需任何伪装。这是留存在心中不会被时光所消磨的一处柔软。

……

在长辈的问询中，老哥也聊了许多有关他自己的事情。

比如这次他回来，能够休息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实在是一种欢喜。

长期驻留国外工作并非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情，平时想要通话都不太容易，一方面远离故土，所接触的也都是并不熟悉的文化与习俗，难免会有许多矛盾产生；另一方面由于辗转异国、居无定所，便也很难找到能够相伴终生的人。

说起来，老哥的上一个女朋友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谈的。在那个情窦渐开的年纪，伴着属于青春的野性冲动，以为能够将浓浓的爱意续写半生，最终却也难逃各奔东西的命运。不过，两人倒是经常约在一起学习，互相帮助解疑答问，倒也不失为大学校园里的模范情侣。

而这些都是他私底下悄悄跟我讲的，长辈们也不知道，作为妹妹的我有幸分享一些小秘密。不过，当时的自己却也还委实郁闷了一阵，想到从此以后这个男人的心就要被别的女人给勾走了，就倍感失落……

想到这些的我，不禁感到一阵脸红。

也由此，在长辈们的眼中，表哥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没有谈过恋爱，也是挺着急的，生怕这孩子是性取向出了什么问题。

守口如瓶的我自然没有将他的“爱恨情仇”捅出去。虽说事到如今，捅不捅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不过老哥没打算说，我便也不会泄密。

但是，正值长辈们风口浪尖的老哥就很不仗义了，硬生生地把这个话题往我身上带。全场就我和他两个小辈，可不是成为话题的重灾区嘛？

于是，正身处高中这个关键时期的我，便聚焦了长辈们审视的目光，纷纷劝诫我不要去谈那什么劳什子的恋爱，现在的重中之重是高考，等到上了大学，想谈多少个男朋……

打住！打住！

不存在的。。。

对待谈恋爱这个话题，他们对待老哥和我，还真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总之，长辈们就是告诉我不要被凡尘迷住了双眼，只要抬头望去，天上便有的是神仙。

见话题终于再次被绕开，我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而想到其中的罪魁祸首，便偏过头去瞪了老哥一眼。后者则是摸了摸后脑勺，满脸抱歉地堆笑着。

这样的时光总是让人不想结束，但天下却也没有不散的筵席。

随着墙面上挂钟时针与分针的转动，饭局就这样慢慢地落下了帷幕，圆桌上已扫荡一空，没吃完的也都各自挑了带回去。

一家人吃饭便有这点儿好处，大家都不用矫情地顾面子，剩了东西，该打包就打包。

由舅舅结了账，一行众人便走出酒楼，脱离了空调的怀抱，外面还是显得有些热。

而热闹的场面过后，也总让人感觉十分劳累。不过今天的这场聚会，却也使我久未宽松的心情舒畅起来。眼前的人啊，都如此亲和如玉。

人生，从不是一个人孤独地奋进。若肯回首，便能够看见那些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都默默地支撑在你的背后。因此，不管面对前方怎样的困难，都不会轻易地倒下。

在跟所有亲戚告别过后，我和老妈便打车回家。

半开着车窗，感受着车速飞驰的风力，吹乱了我的头发。

夜里的城市总有一种独特的美，让我感受到它的繁华，同时又感受到它的静谧。

这个被华灯点缀的世界，也许是茫茫宇宙之中独一无二的……

陷入星空遐思的我听见脑瓜后面老妈的问话，“之前都跟你哥聊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

“属于兄妹间的悄悄话啦……”我把车窗关上一些，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刘海，回答道。

老妈也笑了，“还悄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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